第四十九章
作者: 艸河渔翁更新时间:2020-06-10 11:06:25章节字数:3035

第二天上午,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叶兴逸带侦缉科的几个人,巡查来到云封镇的大石桥检查站。他昨晚上想了一夜:云封镇卡在出缙云山到北碚、下重庆的要冲,那个郎保长净干伤天害理的违法勾当,这里是绕不开的必经之路。他很有可能花钱买通了检查站的人,所以自己亲自出马,看能不能抓住郎保长的什么把柄,再想办法收拾他。


警卫队四个值哨的人,正在卡子上盘查过路的老乡。带班的栾班长远远看见叶兴逸他们一行人,慌忙迎面过来敬了一个军礼,打起招呼:“叶科长,你们巡查啊?来来来,里边坐!”说着,就往检查站的那栋草房里让。


叶兴逸开口道:“弟兄们辛苦啦。我们今天来检查一下治安情况,随便抽查一下过往的车辆和行人。”


栾班长说:“检查嘞样的粗活,让弟兄们去干。叶科长在屋里喝茶,督促他们逗行了。”


叶兴逸点点头说:“好”。他对自己带来的几个人扎复道:“你们去哨位协助弟兄们检查。最近治安情况不大好,你们要下细点,不要放过任何有嫌疑的车辆货物和来往行人。”


几人挺起胸脯,大声回答“是”,就到卡子上去了。值哨警卫队员见分局的人亲自来检查,立即收起平时那付一味刁难索贿的吊儿郎当神情,开始认真的检查起来。这样一来,检查的速度慢了不少,有时过往的行人还得排排队等一阵。


叶兴逸又笑嘻嘻的指着一个地方对栾班长说:“今天的太阳多好啊,你去搬两张椅子来,我们就在门口坝子上晒晒太阳。”那个地方离石桥百步开外,又高出桥头两米多,坐在这里晒太阳,把检查站上南行北往的车辆和过往行人看得一清二楚。


栾班长点头哈腰地说:“要得”。说完,屁颠屁颠地跑进了检查站的那栋草房。


转眼之间,栾班长把平时值夜班的警卫队员搓麻将、打长牌的那张桌子搬到检查站草房前面停车的坝子上,又搬来两张椅子,泡了一壶茶,还把检查过往行人时顺手勒索的核桃、花生等干果和一包红苕干拿出来,堆在桌子上。两人坐了下来,叶兴逸一边密切注视着卡子上的情况,一边和栾班长吹起了空龙门阵。


叶兴逸问:“这几天有什么情况没有?”


栾班长说:“还不是一切照旧,没啥情况。”


叶兴逸说:“我的老家云山村离这里不远,不晓得今天能不能碰到过路的乡亲。”


栾班长惊奇道:“叶科长你是云山村的人?”他摸了摸脑壳,笑呵呵地说:“那你今天完全可能碰到乡亲。云山村的人到北碚赶场或下重庆办事,经常经过这里。”


叶兴逸说:“是啊,我晓得。你们长年在嘞里值哨守卡,应该熟悉云山村的人啰?”


栾班长说:“是的,认识几个人。不过,村里的穷鬼我们一般不大张视,但村里的郎保长我们是朋友。”


叶兴逸心想,果然不出所料,郎保长早已买通了检查站的人。此刻,桥头检查站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向北碚方向来的多一些,主要是扛着扁担打零工的农民,还有一些挑了蔬菜、鱼肉去贩卖的小商贩。叶兴逸一边观察,一边说:“郎保长当保长的时间有点长,几年不见,不晓得变化大不大?”


栾班长讨好地说:“郎保长是个老江湖,懂得起惨老,嘿闷落教。”


叶兴逸“哦”了一声,问:“你们经常来往,不晓得啷个联系法,有机会我也好打个照面,毕竟乡里乡亲的。”


栾班长说:“不瞒你说,郎保长除了过路时给大家赏点烟钱,平时基本不打交道。所有的礼数,都是一个洪队长在操持。我们基本上每个月都要碰次面。叶科长,下次他来我把他引见给你。”


叶兴逸说:“好啊”。


日上三竿时,卡子上突然有两个人发生冲突,吵吵嚷嚷的争论起来,引起排队等候检查的人群一阵骚动。叶兴逸站了起来,向卡子走去,栾班长背起步枪,紧随其后。


叶兴逸走拢一看,有个身穿一件长衫,脚上穿一双皮鞋的老头,急匆匆地从人群的后面冲上前来,怒火中烧地指着一个下在排轮子等候检查的30多左右的农妇,噘(骂)她“缺德”,要她把抢的货物还给他。


那农妇上穿一件花布罩衫,下穿黑布裤子,手里挎着一只藤篮,装了满满一篮蔬菜,看上去极其普通。她的脸红彤彤的,嘴里不干不净地回敬道:“你嘞个老屁眼虫发神经嗦,我认都认不倒你龟儿,赔你那样?”


老头推了她一把,要她少“装蒜”,说:“春节前我在合川买的一挑桃片,在乌鸦岭被你那个棒老二男人抢走了。东西抢了迈逗算了嘛,还把我娃儿的连二杆(小腿)啄(踢)断了,医了几个月,总要赔点汤药钱(医药费)噻。”


那农妇也不示弱,她头一扬,飞里飞石(女子言语不端)地说:“我那个棒老二抢了迈你找棒老二赔噻,关老娘锤子事呀。”


老头气坏了,噘她“耍赖”农妇回敬他“耍流氓”。老头噘她“泼妇”,农妇回敬他“骚棒”。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拉拉扯扯,越吵越凶。


叶兴逸站在路边坎上,冷眼旁观。看热闹的人也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东一句西一句劝架:“棒老二抢东西哪个还会赔你,想得出来。”“老头,你扭倒一个妇道人家扯没得道理哟,她又没有抢你的。”“你们要扯皮到边边去扯嘛,我们还要赶场,莫把路拦倒嘛。”众人七嘴八舌,秩序大乱。


老头被激怒了,他额上青筋根根暴出,指着妇人大声对人群吼:“你们晓不晓得,嘞个堂客逗是乌鸦岭土匪棚子的压寨夫人。”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阵混乱。卡子上值哨的几个警卫队员立即围了上去。农妇甩掉藤篮,拔腿想跑,无奈警卫队员已经冲到跟前,有的抓住了她的衣领,有的扭住了她的双手,农妇左冲右突仍无济于事。老头利用农妇的双手被抓住的机会,顺手甩了农妇两个耳光。没想到那个农妇也是个叉巴女娃子(母夜叉),她也趁乱狠狠啄老(踢了)一脚。老头痛得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农妇涨红着脸,缩着身子,嘴里直叫唤:“官长,你不要听嘞个老果果放屁,你们要为我作主啊。”


过路的人中,有不少是吃过棒老二苦头的,平时有苦没处诉,有气无法出,现在见土匪棚子的压寨夫人又歪又恶,不觉火气直冒,仗着人多势众,一齐发作起来:“哼,压寨夫人,肯定不是好东西。”“抓住她,送官府。”“贱货,还嘴硬,信不信老子们锤你。”


叶兴逸见有人群中有两个年轻人有点冲动,又蹦又跳拦都拦不住,要打人的样子。便冲跟自己来的侦缉科的那几个人挥挥手,让他们将农妇和老头押到检查站的那栋草房里,混乱的局面才渐渐平息下来。


叶兴逸背着双手踱进草房,开始问话。


叶兴逸问农妇:“你是乌鸦岭的人吗?”


农妇摇头说:“不是”。


老头立即指认道:“她逗是王疤子的压寨夫人,还会双手打枪,名头响惨老(响得很),不承认没得用。今天官府抓住了,你跑不脱的。”


农妇狠狠瞪了老头一眼,干脆不狡辩了:“老娘是又啷个?我的枪还没有打过人哟。你把老娘惹毛了,是不是想让我打爆你嘞个老果果的头?”


侦缉科的人一听这话,拿出绳索上前就要捆绑。


农妇扭动身子,使劲挣扎,不肯就范。


叶兴逸向手下人挥挥手,等他们退下后,说:“王疤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可是政府通缉棒客哟。你的胆子不小呀,还敢到处乱窜?”


农妇头一昂,说:“我只打过猎,从来没有杀过人,官府可以去调查。怎样?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肯信你们还敢把老娘杀了。”


老头大叫起来:“你是王疤子的堂客,为棒老二洗衣做饭,照样罪孽深重。政府要为平头百姓作主啊。”


农妇一点都不畏惧,还公开威胁道:“你嘞个老屁眼虫莫得意。老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男人绝对不会放过你娃,说不定要灭你全家。”


叶兴逸心里暗暗称奇,对这个山寨夫人的胆大妄为印象深刻。


刚刚问了这几句,检查站的电话铃就刺耳地响了越来。


栾班长拿起了听筒,听了两句,然后用手捂住听筒,冲叶兴逸说:“叶科长,找你的。”


叶兴逸接过听筒,“喂”了两声,里面传来冯国哲火爆爆的声音:“叶科长,你马上回来,我在办公室等你。”


叶兴逸立即起身,放走了那个挑事的老头,带着侦缉科的人,押着那个农妇,赶回了北碚分局。他吩咐将农妇关进地下室的牢房里,自己立即去见冯国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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