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作者: 艸河渔翁更新时间:2020-05-10 09:25:08章节字数:4100

冯国哲和乌志蒙在局长办公室密谈了十几分钟。叶兴逸在自己的办公室细听门外动静,密切地注视着,他也弄不清楚究竟是啥子情况搞得如此神秘?就在他在头脑里反复推敲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他刚拿起话筒,与他的“喂”字几乎同一时间,是乌志蒙急煎煎的声音:“叶科长,冯局长让你马上到他的办公室来。”


叶兴逸答应一声,立即把桌子上子弹上膛的手枪插进腰间的枪套里,起身出了门。他感到有事情要发生,暗暗提高了警惕。


叶兴逸走进冯国哲的办公室,乌志蒙还在打电话。这次听得清清楚楚,他在给尤科长打。


叶兴逸轻声招呼一声“冯局长”,冯国哲低着头正在看乌志蒙给他的那张广告纸,他头都没有抬,只是挥挥手让他坐下。


叶兴逸神色不安地刚刚坐下,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分局警卫队长,今天他值班,叶兴逸刚才就看到他在平房里的办公室先前亮着灯光。


冯国哲看完了广告上的字,把他放在桌子上,开口道:“尤科长一时半会走不拢,我们先开始吧。乌科长,你先说。”


乌志蒙从发现菜贩开始,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叶兴逸眯缝着眼睛专心的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他听到自己的联络员小岳为夺回党的机密而惨遭杀害,不由猛地一震。怪说不得今天找了一天都不见小岳的踪影,原来已经牺牲了,他的心中充满了悲怆又无奈;听到乌志蒙对怀表的得而复失耿耿于怀,叶兴逸又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掠过一丝安慰;听到乌志蒙洋洋得意地宣布已经破驿了广告纸上地下党的秘语时,他不由再度紧张,心中焦躁起来。好在叶兴逸经历过斗争历练,经验老道,面对复杂的局面沉得住气。他暗下决心:乌棒心黑奸诈,是个不可小觑的阴险对手,今后要倍加小心、严加防范。只要瞅准机会,一定要将其置于死地,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这时,一身酒气的尤科长跌跌撞撞地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显然他是从酒桌上过来的,看他那付眼屎吧浪(醉眼惺忪)的样儿,似乎已经喝麻了(喝醉了)。


尤科长是木美的哥哥,冯国哲平时自然格外开恩,处处关照。想当初木美死缠烂打,央求冯国哲在分局给她跑江湖操社会的哥哥安排一个好差事。冯国哲对嘞个扎眉扎眼(看起来不舒服)的莽子(蛮干的人)根本看不上眼,开头麻鲊鲊(蒙混过关)的应付她,打算安排他到警卫队当副队长。木美不干,明知她哥哥球本事没得,还挑肥拣瘦非要当科长不可。冯国哲经不起木美的枕头风,被逼无奈,只好安排他当了在分局分量极重的情报科长,终于讨得了小情人的欢心。但嘞个杂皮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杀人放火倒是行家里手但民怨极深,喝酒打牌样样精通却经常误事,令冯国哲头痛不已。去年把他由情报科长换成内务科长,嘞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天棒还不服气,不时在自己面前牢骚满腹,还在手下面前怨气冲天地散布“球戳戳(没本事)的乌棒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比普通士兵还要下贱的看守,凭啥子平步青云把老子的科长位置顶老。”他含沙射影地发泄发泄不满也就算了,谁知他还在后勤供应和物资保障上处处刁难情报科,与乌志蒙闹得形同水火。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经常角孽扯筋(对着干)。冯国哲知道是尤科长挑衅乌志蒙在先,心中大为恼怒。但由于有木美罩着,冯国哲也拿她的亲哥哥没有办法。


冯国哲看了不断打酒隔的尤科长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和盘托出自己的行动方案:


“根据乌科长窃获的情报显示,明天上午共党约定在合川红蜻蜓租车行接头交送一只怀表;明天傍晚共党要在北温泉南门外的凉亭开会。我们分头行动,双管齐下,务必把共党分子一网打……”


冯国哲话未说完,尤科长就以一个声音响亮的酒嗝打断了他,好象要吐的样儿。警卫队长赶紧起身倒了一杯茶,脸上挂起讨好巴结的笑容,双手递给尤科长。尤科长和冯局长的特殊关系,全局上下谁不晓得,惹翻了他,遭夹毛拘(穿小鞋)那是分分钟的事。


冯国哲狠狠瞪了尤科长一眼,皱着眉头继续铺排道:“傍晚抓捕开会共党的行动,由尤科长负责指挥,除了内务科的人手外,为稳妥起见,警卫队队长带一个排协助。那个亭子只有从公园南门外的一条路上去。过了亭子上到山顶,是北碚到合川的古驿道,平时基本没有人走。尤科长,你在公园南门的竹林里要安排一队人马实施包围,在山顶上那座破庙也要派几个人埋伏,以断共党的退路。只要两头一堵,开会的共党没得哪个跑得脱。”


“是——”。尤科长口齿不清地答道,又打了一个酒嗝。


乌志蒙见状有点不放心,扎复(叮嘱)道:“尤科长,兄弟好心提醒:南门那里是温泉区,白天游人比较多,去早了容易被游人看见,要等天黑时分游人散尽了,也就是在共党开会前的一个小时去比较合适。”


“老子当科长比你娃当兵的时间还长;走的桥比你娃走的路还多,要球你龟儿指手画脚。”尤科长打着酒嗝顶了乌志蒙一句,又拍着胸脯提虚劲(虚张声势):“局长,属下明天多带几个兄弟去,又有警卫队长扎场子,保证手到擒来。”


冯国哲见尤科长又和乌志蒙扯拐(闹矛盾),还不分场合说酒话冒皮皮,厌恶地对尤科长和警卫队长挥挥手,打发道:“好好好。你们回去准备吧。”


两人站起来,警卫队长怕尤科长摔倒,把他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又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扶出了门,走了。


冯国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慢腾腾的对叶兴逸和乌志蒙说:“落网的共党分子为抢回怀表命都不要,又捷足先登,派人做手脚鼓倒(强行)弄跑了,说明啥子?说明那块怀表很重要,不晓得藏有啥子吆不倒台(不得了)的秘密。所以,明天不但要由局里最行式(最有本事)的你们两位干将上阵,老夫也要亲自出马。当然,兵贵在精不在多,情报科和侦缉科各派七八个人足够了。都要挑选猫煞(厉害)点的去,哈不楼秋(反应迟钝)的一律不要去了,免得那些戳锅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搞得鸡飞蛋打。”


乌志蒙和叶兴逸异口同声的表态:“局长放心,绝不拉西摆带(绝不当儿戏)”


冯国哲开始铺排:“为稳妥起见,明天的行动以各个击破为原则,分成两步实施。”他看了一眼叶兴逸,继续说:“叶科长,你在9点红蜻蜓租车行还没有上班以前,带侦缉的人埋伏在周边,以逸待劳,只要身穿浅灰色棉麻中山装的表叔一出现,立即秘密拘捕,暗中押往合川分局。”


“是。”


冯国哲把目光转向了乌志蒙:“叶科长得手后,乌科长负责带情报科的人潜入租车行里,派人冒充的表叔当诱饵,移花接木,诱敌入围,在接头现场抓捕来接头的共党。一定要人赃俱获,缴获最重要的犯罪证据——那块怀表。”


“是。”


至于由谁假冒共党的表叔,冯国哲有点踌躇起来:要说这乌棒诡计多端,枪法也好,本来由他假冒表叔是再合适不过了。然而,不晓得是不是乌志蒙的妈老汉下料时偷了懒,还是他从小二不挂五搞惯了德行,再高档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还是给人一副褛滫(邋遢)相。假如让他冒充穷凶极恶的地痞流氓、或者日不拢耸(獐头鼠目)的小偷惯盗,自然轻车熟路,都不用化装;但让他去冒充共党接头,这气质上的天壤之别,还不让人家一眼就识破了。没办法,只好另外安排得力的人出面与共党短兵相接。


想到这里,冯国哲婉转地说:“乌科长在云溪镇与逃脱的共党打过照面,我看还是另外找人冒充表叔算了。”


乌志蒙立即脱口而出:“我让钉耙去。”他其实明白冯国哲的担忧之处,之所以反应这么快,是怕叶兴逸抢功劳。


冯国哲点头道:“要得。明天合川这一出戏,由叶科长的人负责外围;乌科长在现场掌控一切;我在幕后统一指挥。这一回,大家打起精神,一定要为党国上演一出好戏,成功后论功行赏,绝不食言。”


乌志蒙提醒说:“是不是现在打个电话,请合川分局派人协助一下?”


冯国哲眼睛一鼓,专横地说:“早了点,这个功劳可不能便宜了他们。等我们的人在红蜻蜓租车行埋伏好后了,我会到合川分局通报情况的。这样一来,由于时间紧迫搞不赢(来不及),王局长的人就只能喝包打杂(瞎掺合),在外围的车站码头加岗加哨控制交通。嘿嘿,再大的功劳自然都是我们的,升官发财,就轮不到他们啰。”


叶兴逸听冯国哲为争名夺利要对合川分局暂时封锁消息,立即竖起了大拇指,故作惊奇地说:“局长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嘞些干大事业的高深莫测的学问,够得我们学哟。”


乌志蒙存心舔肥(巴结),也言不由衷的拍起了马屁:“对头。说句得罪同行的话,那个王局长,除了穷奢极欲,球本事没得,是要防着点。”


冯国哲得意地“嘿嘿”一笑,说:“马上通知伙房弄点吃的;通知警卫队给平时押运的那辆货车加满油,我们吃完饭后就出发。其它人坐货车,你两个跟我坐吉普车。去吧,你们马上回去安排人手,一个小时后在食堂集合。”


叶兴逸从办公楼出来,一路沉思着来到宿舍楼。夜空中飘洒着密集的雨点,他没有惊动大家,先悄悄地把大双叫出来,压低声音介绍了情况。


大双听完,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周身阵阵发冷,忙说:“那我们赶快向上级报告,想办法采取补救措施。”


叶兴逸忧急交加,无奈地说:“联络员小岳牺牲了,顾书记又找不到,眼下我们与组织联系不上,无法汇报请示。”


大双一听急了,搓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叶兴逸沉着地安慰大双:“越是情况紧急,越要觉着冷静。如今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们在想办法抓住敌人的漏洞,自觉地与敌人斗争。”


大双叹息一声,说:“冯国哲嘞个老贼设置的陷阱太阴险,如何破解嘞个天衣无缝的阴谋,无从下手呀?真是急死人。”


叶兴逸不屑地说:“别看敌人张牙舞爪,不可一世,其实漏洞百出,他们还蒙在鼓里。”


大双一愣,惊问:“难道冯国哲的行动计划有啥子破绽吗?”


“有,”叶兴逸微微一笑,说:“我发现乌棒的情报中,缺失安全标志的内容。”


大双疑惑地问:“什么安全标志?”


叶兴逸说:“我认识代号“表叔”的特派员,我与他不久前在重庆见过一面,当时双方是核实了安全标志的。”


大双反应很快,他喜形于色地问:“那是不是有可乘之机?”


“也许,只有到时见机行事了。”叶兴逸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商量道:“明天我跟冯国哲他们到合川,我会寻找机会营救特派员和送怀表的同志。北合区委会开会这边的报警问题,我寻思凉亭的上边那个破山神庙可以利用,不过需要小双帮忙才行。”然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大双听完叶兴逸的计划,赞叹不已:“好主意,我这就去找小双。”两人随即分手。


大双立即摸出大门,跑到码头上,找到小双,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小双二话不说,连夜依计而行。


叶兴逸返回宿舍楼,叫上几个还在打麻将赌博的侦缉队员,到食堂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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