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作者: 艸河渔翁更新时间:2020-05-19 15:45:59章节字数:3454

话说当天下午,小双按照大双的吩咐,就悄悄咪咪地潜入了冯国哲计划埋伏监视区委会开会亭子上面的那座半山破庙。


庙子因为年久失修,右角塌陷,墙壁破落不堪,到处是一道道缝隙。进入庙内,中央是一尊神像,四周蛛网遍布,两旁供着一些缺手断腿的泥塑木雕,地上堆着很多的烂谷草。由于袍哥经常在破庙活动,小双作为袍哥小老么,自然去过几次,对那个偏僻的地方可以说熟门熟路。


小双进入庙中,打开自己背来的一个布口袋,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他先打开一坛“云溪老窖”白酒,洒在破庙的门柱上和门口的地上,洒完一坛后,又在破庙的山门边再放了一坛打开的“云溪老窖”。“云溪老窖”是北碚出产的曲香型高浓度白酒,香味扑鼻,酒香四溢,在北碚和周边各县,销路很广;他又进到庙里,在袍哥用来睡觉的谷草堆里撒了些农村做鞭炮用的黄燐,黄燐是种易燃易爆物质,见一点火星就燃;他还将一把钞票从庙门口“云溪老窖”酒坛边,零零落落地一路撒到庙子里面的谷草上,引诱前来埋伏的人捡钱捡到谷草旁。


小双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这一切,在下午4点多钟匆匆离去。


按照冯国哲的行动计划,尤科长和警卫队长分别带领内务科的人和三个班的警卫队士兵,将于傍晚时分等游客散了以后再到北温泉公园南门。尤科长带内务科的人和两个班的警卫队士兵在半山腰的竹林里隐蔽集结,这里离地下党区委会计划开会的亭子不远,便于在区委委员们到齐后开会时包抄;警卫队长带一个班,潜入山脚的两个路口设伏,打算在行动时捕获漏网之鱼。而奉命前往山上破庙埋伏的几个警卫队队员,特地提前两个多小时就出发了,他们为避人耳目,要先绕道进入原始森林中,再沿古驿道来到山神庙,堵截开会共党分子的退路。一切都做得隐秘周到。


到山神庙埋伏的这伙人,由一个人称贺麻子的班长带队,那是一个个烟不离手、嗜酒如命的酒鬼,对酒的香味那是特别的敏感。贺麻子带几个人绕了一个大圈,口干舌躁地赶到山神庙。他老远就嗅到了空气中一股浓烈的酒香,而且是自己天天都要干上几杯的“云溪老窖”的味道。贺麻子的脚自然而然带着他寻着酒味来到破庙的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那一坛“云溪老窖”,他抢先几步跑拢去,抱起酒坛嗅了嗅,情不自禁地狠狠整了几口。同行的其它几个警卫队员也纷纷围了上来,贺麻子见时辰尚早,就把酒坛递给身旁一个外号“黑皮”的警卫队员,让几个弟兄都吃点摸和(捡便宜)、过过酒瘾。


贺麻子几口白酒下肚,美滋滋地抹了抹嘴唇,一低头就看到了庙门里面的地上还有花花绿绿的钞票。借着傍晚依稀的光线,可以看到钞票还不止一张。他满脸的雀斑兴奋得发亮,立即撇下众人冲进庙门,兴高采烈地弯腰捡钱,边捡边往口袋里揣。


其它人一看,不由分说一哄而上,那场面就有点失控了,很快就由捡变成抢钱了。钞票这个东西谁不喜欢?哪个不想多抢几张。


就这样,一伙人争先恐后的一窝蜂抢进了破庙里。


贺麻子手脚最快,跑在前头,最先进到庙里。但傍晚时分的光线本来就暗,破庙里面更是黑区妈恐(光线阴暗)的,贺麻子想都没想,掏出火柴一划,凑近谷草堆继续找钞票。结果可想而知:只见火光一闪,“轰”的一声,火柴点燃黄燐,谷草堆猛烈地燃烧起来,木门木窗和房梁也被迅速引燃,引起了火灾。


由于火势起得太突然,漫延得太快,几个人或多或少都被火烧伤,他们顾不得脸上手上火瞟瞟(灼伤般的疼)的疼,一个个扑爬跟斗的逃到破庙外面,相互扑打身上的火苗,惊抓抓(扯起喉咙吼)的叫唤起来。


这样一闹腾,就被北温泉公园南门的两个守门人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他们从门卫室出来,就看到园外山坡上的火光,两人也大呼小叫的跑上山坡。但周围没有水源,只有干着急。那座山神庙原来就是木质结构,都是易燃物。火借风势,很短的时间就呼呼地蹿上了房顶,蔓延的火光映红了天空。


而在这个时候,尤科长和警卫队长带的人刚刚出城,还在前往设伏的路上,他们远远看到山神庙那边冒出了浓烟和火光,也搞不撑展(清楚)状况,立即派人跑步前往侦查,大队人马也加快脚步向前赶。等他们按计划在竹林和几个路口布置规易(完成),侦查的人也回来了,听完报告,尤科长和警卫队长面面相觑,他们对出现的意外情况束手无策,根本没有想到是有人做了手脚。


火越烧越猛、越燃越大,不到一会儿,在北碚城里都能清晰的看到夜幕下那一片火光。地下党北合区委的几个区委委员,正要趁黑出发前往开会,突然见计划开会的亭子上面的破庙失了火,不断有人乌嘘纳喊(大呼小叫)的前往救火。出现了这样一个意外情况,显然已经不适宜在亭子招开会议了,大家一商量,决定晢时在区委秘密机关等一等再说。


半个时辰不到,顾宏君和林晋松匆匆赶来,让大家更改了开会地址,马上转移它处,所以根本就没有人到亭子去开会。一场看似不可避免的灭顶之灾,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化险为夷。


临近半夜时分,冯国哲一行皮搭嘴歪(仪容不整)的回到北碚分局。在食堂里,几桌酒菜已经摆满了桌子,但所有的人都灰溜溜的站着不动,没有人敢坐下来动筷子。警卫队长啄(低下)起脑壳躲在尤科长的身后。尤科长满面通红地来到脸色铁青的冯国哲面前,喷着酒气,结结巴巴地讲起来。


冯国哲还在为合川那边没有抓住共党的接头人,没有抢回藏有共党重要机密的怀表而沮丧。当听到尤科长说北碚这边也计划落空,极为震怒。他从一条木凳上一跃而起,雾独独(冷不防)的对乌志蒙喝了一声:“集合”。


所有的人立即出了食堂,排队集合在后院的坝子上。平时列队总有人萎靡不振,队列经常是歪七倒八。今天却排得特别的整齐,大家在夜里呼呼直吹的寒风里直挺挺地站着,恐惧地盯着站在队伍前面的冯国哲阴沉的脸,满场鸦雀无声,静得出奇,大家都不知道祸事将会降临到谁的头上。


冯国哲不是不晓得尤科长是个撇火药(没能耐),可如此十拿九稳的行动,啷个会搞砸呢?说不过去啊。他走到尤科长跟前,眼睛一眨不眨地逼视着他的脸,见他一副二麻二麻(酒喝得半醉)的神态,气不打一处来。冯国哲手指头点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地问:“老子晓得你娃的得行(个性),是不是行动前又喝麻了?”


尤科长的脸由红转灰,骇得面如土色,他矢口否认:“只喝了半瓶,以我的酒量,绝对没有喝麻。不信你问别个。”


“你是行动的指挥。那你说,如此周密的计划啷概(怎么)会失手?”


“指挥上完全按局长的铺排,没有出一点问题,主要是出了一点小意外。”


“啥子意外?”


“是警卫队的贺麻子为捡庙子里面可能是香客掉在地上的钞票,不小心引燃了谷草造成了失火,骇跑了开会的共党分子。”


冯国哲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他走到场中,大喊一声:“贺磊,出列!”


“贺磊”是贺麻子的正名。他的脸巴上和手杆上因为烧伤都缠着白色的绷带,象被推上刑场的囚犯,颤抖着身子站了出来。


冯国哲也不问话,飞起一脚啄(踢)到贺麻子的连二杆(小腿)上,贺麻子应声倒地,痛苦呻吟。五大三粗的冯国哲本来力气就大,加上正在气头上,出脚就失去了分寸,贺麻子的连二杆当场就断了,后来打了几个月的拜拜(瘸子)。


“乌科长,把他关起来。”


乌志蒙狠狠地将手上的烟屁股甩到地上,招呼了两个情报科的人上来捆绑。


贺麻子痛得龇牙咧嘴,不住地干嚎起来:“局、局长,我不是叼住(故意)的呀……局长……饶……饶命哪……”


乌志蒙早就被恍尔胡兮(做事马虎)的尤科长气得七窍生烟。他向来看不起尤科长,本来想踏削(贬低)他几句,看了旁边马起脸(板脸)的冯国哲一眼,又不好当着局长的面得罪他,只好把即将出口的尖酸刻薄的话更生生咽了回去,转而把贺麻子当成气包卵(受气的人)洗涮(嘲笑)了一顿:“狗日的温丧(蠢笨的人),除了屙利(骂人只知道吃)灌黄汤(喝酒),你龟儿还会做爪子(做什么)?”


尤科长哭丧着脸没有开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又不哈(傻),听得出乌棒在指桑骂槐,恨得牙根直痒痒。本来他就对乌棒顶了他情报科长的位子一直愤愤不平,怀恨在心,如今被乌棒当着众人的面臊了皮(丢了脸),叶子(结仇)结得更深了。


只有叶兴逸在装莽(装糊涂),他见贺麻子被推出院子押下去了,众人静心屏气地站在寒风中不敢动弹,就站出来打破了死气沉沉的尴尬,左右逢源的说:“不是乌科长惊风火扯(一惊一乍),也不怪尤科长闪骰子(出屁漏),只怪共党太狡猾。算老算老,食堂的饭都冷了,弟兄们饿了大半天老,局长,你看是不是吃老饭再说?”


尤科长一听叶兴逸打圆场,心里充斥着一丝感激:还是叶科长耿直(直爽)些,够朋友。那个小人得志的乌棒太不落教(不讲义气)了,哪天犯到老子手头,非除脱(整死)那娃不可。


冯国哲连吼带骂的训了半天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叶兴逸说得也是,就垂头丧气地宣布解散。众人这才如逢大赦,拖着麻木了的双腿进入食堂。


一场阴险的连环阴谋,就这样黯然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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