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咖啡馆，人渐渐多了起来。

店员们逐渐忙碌，端着各色咖啡穿梭，也无心再理会郗青和梁吟这一桌的八卦。

咖啡馆中的情侣很多，两杯咖啡，一份甜品，便能度过一个怦然心动的下午。

梁吟扫了一眼邻桌的情侣，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郗青捕捉到她的小表情：

“你恋爱的事，被梁阿姨知道了？”

梁吟机警地看向她，充满防备。

可郗青的样子，好像只是单纯地关心男朋友家的亲戚小孩，丝毫没有嘲笑八卦的意味，梁吟的眼神也渐渐柔和下来。

“也不算谈恋爱。”梁吟撇撇嘴，“我最近不是准备考研吗，前几天，我在图书馆自习到很晚，考研班一男同学恰好也在，就顺路送我回家。结果，在小区门口就被我妈撞见了！”

郗青听得很认真：

“然后呢？”

梁吟呵呵一笑：“然后，我妈就逮着人家问东问西，差点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出来了！我在旁边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郗青哭笑不得：“那男生只怕以为你妈妈看上她做女婿了吧？”

梁吟脸一红，严肃地拍了下桌子：

“你还要不要听了！”

郗青吐一下舌头：

“你说，你说。”

梁吟傲娇地哼一声，才继续：

“回家之后，她就开始盘问我了呗！说人家男孩子明明住学校寝室，和我们小区根本就不顺路，为什么送我？还说刚才问话的时候那男生说他早就复习完了，那为什么还要在图书馆待那么久？是不是故意等我？”

梁吟看上去都快气炸了，可语气中还是有些藏不住的小雀跃。

郗青憋笑：

“这样看来，那男生的行为却是挺奇怪的。”

她打量梁吟：“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梁吟一怔，脸更红了，小手快速拍桌子，发出细碎的警告音：

“这不是重点！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

“不好意思，”郗青抬手，“你继续，你继续。”

梁吟白她一眼：

“然后我妈又开始念经，说我的命是秦叔叔的命换的，人家秦砚哥哥还没着落呢，我就想着找个男朋友飞得远远的，也太忘恩负义了！说我这么不知感恩，今天能对秦砚哥哥不管不顾，明天也能对她这个妈不管不顾！就是个白眼狼，没心没肺！”

梁吟又气又委屈，小嘴噼里啪啦地输出，鼻尖也涌上一股酸楚，冲得眼眶发红。

虽然秦砚已经给郗青打过预防针，可听到当事人亲自说出这些话，她还是感到无比震撼。

仿佛三观在坐过山车。

郗青说不出安慰的话，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再多的安慰，也只能让梁吟徒增痛苦。

她只能在旁观者的身份里，或许才能和她谈论这件事。

郗青叹了口气：

“所以，你妈妈真正担心的，其实是有一天你会离开她？”

所以她用秦家的恩情来绑住梁吟，让梁吟永远陪在她身边。她的丈夫已经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她，她不想再失去女儿。

她最怕的，是成为孤家寡人。

梁吟本来垂着眼皮，掩饰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闻言，她一下掀起眼皮：

“什么？”

“你或许不知道，”郗青道，“其实，秦砚和他母亲已经无数次地跟你妈妈说过，他们不需要报恩。保护你，是秦叔叔自己做的决定，也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一个善良的成年人都会做的决定，这不怪你妈妈，更不怪你。你未来能够幸福快乐，才是报答秦叔叔最好的方式。”

她缓了缓，继续：

“我之前也很迷惑，为什么你妈妈总是一意孤行，完全听不懂别人的话呢？直到你刚才说，你妈妈说，只怕有一天你对她也不管不顾，我才恍然大悟。”

“可我从来没说过不管她呀！”梁吟反驳。

“可在她的心里，是会这样担心的吧。”郗青道，“你从小，也算是半寄养在秦砚家的，和秦砚父母相处的时间，或许比她这个亲生妈妈多多了。”

梁吟想想，倒也确实是这样。

郗青继续：

“我猜，她对于缺失的童年陪伴，一直都耿耿于怀，后来又出了秦叔叔的事……或许她觉得，如果她能时时陪在你身边，而不是交给秦家人带，秦叔叔一定能躲开那辆面包车吧……所以，秦叔叔的意外，又加重了她对于陪伴缺失的愧疚。到现在，越积越深，越压越重……”

梁吟从来没这样认真地听过郗青说话。

她从未想过，原来母亲让她对秦砚“以身相许”，从来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或许连她母亲自己也糊涂了。

良久，梁吟才抬起头，打量了郗青一圈：

“啧啧，秦砚找到你，还真是赚到了啊！”

郗青一愣。

梁吟笑了笑：

“你不会在唱昆曲之前，是学心理的吧？”

郗青：“我是科班出身！”她表情很认真，似乎怕梁吟不信，她又补充，“C市戏校昆曲班的，优秀毕业生！”

梁吟：“……”我好像不是质疑你的意思吧……

郗青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应激反应有点莫名其妙。

她笑笑：

“大概是演的角色多了，比较容易换位思考吧。”

梁吟点点头。

郗青和她也差不多大，经过这一下午的聊天，倒生出几分亲切来。

于是，原本想象中的一场谈判，变成了两个小女生的密语，吐槽、无奈、八卦、抓狂……谈天说地，越跑越远。

回到家的时候，秦砚做好的饭菜已经热了一回。

郗青有点抱歉，一进屋就给了秦砚一个大熊抱：

“抱歉抱歉，让你等这么久，实在是聊得兴起，没注意时间。”

秦砚一脸迷惑：

“你跟那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聊的呃？”

“不会啊！”郗青回忆起与梁吟聊天的场景，笑起来，“梁吟很有意思的！我没念过大学嘛，听她讲大学生活，还有校园情侣，还有她们的国学社团，真的好棒！她还说，她有个学妹是昆曲迷，准备在学校做昆曲社，正愁没有指导老师，让我去帮忙呢！这多好啊，我立马就答应了，我们剧院的同事我都去游说一圈，还有章先生也……”

秦砚拧眉。

校园情侣……能有他有意思？

梁吟那死丫头，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啊？！

郗青注意到秦砚的表情，探头看他，好一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吃醋了？”

秦砚：“……”才没有。

郗青憋笑，一把搂住秦砚的脖子，踮起脚，舌尖在他的唇瓣上舔了一下：

“吃梁吟的醋，你犯得着吗？”

说完，她像一条泥鳅，呲溜钻进厨房，帮着哪碗筷。

秦砚愣在原地，只觉一道电流，从唇角蔓延至全身。

酥酥的，痒痒的。

乱人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