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离学校不远,是一栋灰蓝色的小楼。里面是极简风的装修,家具多用木质,整体是饱和度低的色调,灯光也是淡淡的暖黄,没有丝毫侵略性。人一走进来,不自觉地便会放松不少。
陆思齐已经在VIP诊室等待,见秦砚进来,抬头笑了一下。
他身穿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他倒没有刻意起身相迎,像个十分熟悉,不需客套的老朋友。
“你已经很久没来找我了。”陆思齐倒了杯温水给他。
秦砚接过,随意把外套搭在沙发上,自己坐下来:
“来拿点药。”
“又失眠了?”陆思齐道。
秦砚点头。
他微拧了一下眉,表情转瞬即逝,却被心细的陆思齐抓了个正着。秦砚这幅样子,和之前失眠时那种没精打采,万事不上心的状态并不太一样。
陆思齐:“先说说症状。”
秦砚眉头更紧:“也没什么,就是多梦。”
陆思齐:“什么梦?”
秦砚眼皮一掀,本能地绷了绷嘴角,脑中闪过郗青的画面。他一时有些无措,随手薅过茶几上的水杯,喝水掩饰。
陆思齐打量他:“春梦?”
秦砚猛呛一口,水差点全喷出来。
他白了陆思齐一眼:“噩梦!”
也不知道为什么,秦砚自从梦到郗青扮着戏妆开车撞他之后,就开启了“郗青杀死秦砚的一百种方法”之路。比如:用水袖勒死他,用油彩拌饭毒他,或者直接用道具大刀砍他……
这还是那个又弱又怂的小路痴吗?
秦砚烦躁地揉了一下头发,把这些怪梦同陆思齐讲了。
陆思齐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这厮又气又恼,又纠结又躁动,还有些隐隐约约的小紧张。那脸色,当真是变幻无穷,精彩得很!
陆思齐观察一阵,看了一眼时间,拿起手边的平板,语音输入:
“姓名:秦砚,性别:男,年龄:27;病情描述:持续失眠一周以上,有失眠史;诊断描述:谈话时长45分钟,高频词汇‘郗青’,提到约30余次,且伴随脸红、出汗、呼吸急促、肢体掩饰等应激反应,疑似肾上腺素激增。病人精神状态积极,初步判断非病理性失眠……”
秦砚皱眉,一脸问号看着陆思齐。
这厮在说什么?自己哪里有脸红出汗?有提那么多次郗青?怎么可能?
陆思齐还在继续用一大堆专业词汇记录,完全没理秦砚。秦砚心里十分不爽,觉得自己像极了峨眉山上拼命制造各种动静,引游客注意的猴子!
“诊断结论,”陆思齐看向秦砚,“失眠诱因——‘郗青’。”
说完,他淡定点了一下停止键。
滴!
停止键的声音短促清脆,像在秦砚心尖上敲了一下,不轻不重,有点痒,有点心慌。
他抿了抿唇角:“什……什么意思?”
陆思齐:“通俗来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不用吃药。”他拍拍秦砚的肩,“你都单身27年了,相思病很正常,不用治。”
陆思齐的表情淡得像扑克牌,没有朋友间的打趣,也没有听八卦的兴奋,完全是站在心理医生的角度,专业到让人无比信任,也让人发不出脾气。
秦砚憋着一口气,嗤笑一声:“陆医生,陆大师,我只见过她两面,严格来说,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还相思病,这个描述不太专业吧!”
陆思齐撑着下巴,一副我静静看你垂死挣扎的模样。
他摇摇头,道:
“一见钟情的人也多的是,我的博士论文里就有很多案例,你要看看吗?”
秦砚刚要反驳,陆思齐接着说:
“不过,你这个案例更特别一些。你对你的‘夜有所梦’充满了抗拒,甚至有些畏惧。你是害怕恋爱,还是害怕那个‘郗青’呢?她很凶吗?”
秦砚无语。
再说下去,他怕是被陆思齐一步步绕进死胡同还不自知!
左右,今天是开不了药,也聊不出什么结果了。秦砚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表情有些憋闷,挥了挥手就走了。
陆思齐:“记得去前台结账。”
依旧一副专业脸。
秦砚:“……”黑心诊所!
看秦砚完全走出去,陆思齐立马收回目光,把金丝眼镜一摘,表情瞬间放飞,一副吃瓜模样。
他迅速摸出手机,在“王者大哥带我飞”微信群里发消息:
重大八卦!老秦铁树开花,方丈还俗!在下已掌握女主信息!@帅到人神共愤,栾总红包走起!
帅到人神共愤(栾鹤立):支棱起来.jpg
随手一个大红包。
帅到无法呼吸(陆思齐):叩谢老板.gif,报告老板,女主叫郗青!
帅到人神共愤(栾鹤立):我去!@把帅当饭吃(靳舒阳),大哥,你姐!
靳舒阳刚拍完一场雨戏,正裹着毛巾朝房车走。他从助理手中接过手机,一眼就看见三人游戏群里的一幕。
他瞬间瞪大眼,心里一股无名火直要喷涌而出,反手就朝群里丢一个炸弹表情包。
把帅当饭吃(靳舒阳):我女神,我介绍认识的。假笑男孩.jpg,小丑竟是我自己。
帅到人神共愤(栾鹤立):大哥淡定!没有什么是开黑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局!
帅到无法呼吸(陆思齐):附议!跟着大哥干!
屏幕另一边,靳舒阳憋着一口气没地撒。
他只冷笑一声,带着两个“弟弟”组队开游戏,第一局就“哐哐哐”一顿酷炫输出,反手打爆了两个队友的头!
当晚,游戏论坛炸了锅——王者大神K爆队友狗头究竟为哪般?
至今无人知晓。
秦砚出了VIP诊室,就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离诊所有一些距离后,才松了口气,放慢脚步。
关于郗青的噩梦令他烦躁,陆思齐的一通分析更令他烦躁!
他有些惊惶,也没有经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情绪。
今天的月色很好,弯弯一轮挂在天空,路边的梧桐树在春夜的微风里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偶尔有零星的车辆经过,也慢悠悠的,是属于非市中心的静谧。
秦砚沿着路走,似乎走了很长,一抬头,C市昆剧院正座落于马路对面。
秦砚:“……”
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