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青一怔,脸唰地就红了。
她忙低下头,唰唰唰地翻讲义,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秦砚别笑,低声道:
“三十六页。”
郗青恼羞成怒:“我知道!”
声音有点大,引得周围同学侧目。
她忙一把捂住嘴,咚一声埋下头去。
装死!
秦砚绷着嘴角,狠狠憋住才没笑出声来。
四周的同学看戏一般,一边手指不停,往各自的班级群里发八卦。
“我去!那同学是哪个班的?这么嚣张秦魔王都不生气的?”
“没见过啊。”
“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
“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有没有搞错?我们S大是中了什么邪?隔壁生物学院的孟西教授也带女朋友上课!男神教授全被薅了,我预感到我要单身四年了!”
“醒醒!孟西教授那是老婆!”
“哭唧唧.jpg。”
……
群里聊得正high,秦砚忽然抬头,板着一张脸:
“都很闲吗?我的课也敢玩手机了?看来刚才的知识点都听懂了?”
有不关注八卦的学霸,真的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其余的同学,人人自危。只把手机往桌洞一扔,瑟瑟发抖。
秦砚:“陈丽。”
陈丽正准备在班级群里曝郗青的身份,顺便把她和靳舒阳的关系也小范围曝光试试水,谁知道还没编辑完,就被秦砚点名。
她撇撇嘴,站起来:“秦教授。”
秦砚:“你来说说,罗伯特·库恩对投资银行下的第二广义定义中,属于投资银行业务的有哪些?”
陈丽:“……”迅速翻书。
秦砚板着脸:“坐下。”
说完,又对着郗青,语气明显温和了许多:
“你知道吗?”
刚才陈丽被提问时,郗青就下意识地翻答案。
她照着书念:“证券承销业务、证券投资与交易业务、兼并收购业务。”说完,怯生生地看向秦砚,“对……对吗?”
秦砚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罢了,他又扫视一圈,双手撑着讲台:
“旁听生都比你们厉害,还好意思聊八卦?要是不想听,可以转专业,也可以退学,教务处出门右转。”
说完,继续讲课。
同学们吓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埋下头,安静如鸡。
陈丽更是不敢说话,虽然不服气,也只得把还没发出对话框的字一一删掉,生怕秦砚再看出什么端倪。
郗青长舒一口气,原来这才是传说中的魔鬼秦砚啊!
名不虚传!
看来第一次遇见他的状态,已经是收敛过了。
不过,他最近对自己,好像温柔了许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郗青托腮看着他,一时想不透。
第一节课很快就过去,讲了一些基础理论。第二节课时,他讲了许多投资案例,其中不乏以小博大的。
最初被人看不上的项目,在投资人的精准决策下,最终成长成为优质企业。
郗青想,或许他们昆剧院也可以这样。
但她也知道,这有很长的路要走。
昆剧院和其他项目不一样,它不是一个资本铸造的美梦,而是几百年沉淀下来的灵魂。
它的路,更远,也更难。
下课后,吃过午饭,郗青就跟着秦砚回到办公室。
郗青:“听了你几节课,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说我做的BP是垃圾了。”
她坐在长沙发上,抱着背包,有点丧气。
秦砚笑了笑:“也不尽然。至少,你对你的项目是真热爱。这是加分项。”
“真的吗?”郗青一瞬惊喜,“那我接下来该怎么改呢?”
秦砚:“先按你的想法来,改好再给我看。”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主要还是经营模式的问题,传统的卖门票肯定是行不通的。一个可行的项目,终归是要落到盈利上的。嗯……你不用管那些专业术语,就用你的语言描述就好,重要的是想法。”
郗青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电脑就开始改。
秦砚也坐回自己的位置,写论文。
一时,办公室里变得很安静。二人相对而坐,只隔了一张桌子,不时传来起起落落的打字声。
秦砚的目光越过电脑,落在女孩子的脸上。
她很认真,盯着电脑屏幕,安安静静的,手指滑动,好像在查资料。
旁边的窗户半开着,午后的阳光穿过梧桐树的缝隙,细碎地洒在女孩子的侧脸。
暖如春水,岁月静好。
秦砚不自主地挂了微笑,不觉时光如飞。
写完论文的第一个章节时,已是夕阳西下。
他抬眼,见她依然专注,托腮看着PPT,时而抓抓脑袋。
秦砚打了个响指:
“怎么样了?”
“很难。”郗青鼓着腮帮子,“我查了其他剧院,绝大部分是依靠财政拨款,一直亏损着。至于自负盈亏的民营剧团,有好多都迫不得已要演一些吸引观众眼球的东西。我不喜欢。”
话说得隐晦客气,秦砚没太明白。
秦砚:“比如?”
郗青:“就拿川剧来说吧。变脸吐火,你总知道吧?”
秦砚点头:“川剧的绝活嘛。虽然没看过,但也有耳闻。”
郗青继续:“许多民营剧团为了吸引观众,准确点儿说,是游客,他们会在变脸里加入一些小魔术,还有绑气球什么的,这些我都是亲眼见过的。”
她一边说,一边露出惋惜的表情:“说好听点是改良,,其实只有‘改‘,没有‘良‘。这些演员们都知道,也不一定乐意这样干,但为了卖票,为了满足游客的猎奇心,他们真的也很无奈的。我听说,前阵子某个越剧团演《梁祝》,把平衡车都用上了!那还走什么台步呢!”
郗青又说了好多例子,一吐槽就停不下来。
秦砚都听呆了。
他从不知道,戏曲行业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以为只是一群靠国家养着,衣食无忧的艺术家。
比如郗青,就算昆剧院被京剧院兼并,她也不会因此丢了工作。体面地生活下去,总是没有问题的。
可原来,并不是每一个戏曲从业人员都和她一样。
在戏曲的背面,还有那么多辛酸,那么多不为人知。
行业的真实,就像是卸去了油彩,脱掉了戏服,浮华背后,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