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亦㟏一进学堂，便走向了最后一排，柳姒玥的邀请还没说出口便被她硬生生的压了下去，柳亦㟏当然知道柳姒玥想干什么，无非就是仗着自己学富五车，来跟她炫耀，以柳亦㟏的粗鄙浅陋衬托出柳姒玥的光风霁月，上辈子柳姒玥做到了，并明里暗里的叫夏颖傅带着一帮学生嘲笑她，使她彻底厌恶了学习，甘于粗鄙。

这一世，休想。

柳亦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准备拿出秋月她们给她准备好的文房四宝，柳姒玥就拿着一份粗制滥造的文房四宝过来了，柳亦㟏抬眼一看，那副垃圾似的东西，表面纹饰与制造工艺，仿的都是泗水书院里常用的那种，仿制的很精细。

说粗制滥造是因为，用的材料全是最差的，比如墨条磨不出墨，纸质极差，等等，上一世她因为这些东西出尽了洋相，虽然她没有真正念过几本书，和师父学了两年写药方，研磨写字还不成问题。

只是从那以后她再也不碰纸笔，直到后来当了六王妃，大小事情，事无巨细，统统都要接管，她生生的熬成了黄脸婆。

“姐姐，你带了文房来吗？”柳姒玥温柔的声音传来，将柳亦㟏从呆愣中唤醒。

“我知晓姐姐惯是粗心，便替姐姐多准备了一份。”柳姒玥温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惯是粗心？又是在提醒别人柳亦㟏“村姑”的身份，村妇不就是风风火火，粗手粗脚的嘛，可不就是在说柳亦㟏吗？

“妹妹，姐姐不是昨儿才差了人去告诉你，不用帮我准备的吗？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柳亦㟏拿出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在桌上，松烟墨，狼毫笔，端砚，徽州产的熟宣等等，一样不少、一样不差。

柳姒玥仍然不死心，又说道：“姐姐你刚从乡下来不久，这些东西是父亲给你准备的吧，这些可不是便宜货，你下手又没个轻重的，弄坏了父亲得多心疼啊，还是用我这套吧，经久耐用，还耐摔呢。”柳姒玥挥了挥手里的砚台。

这是变相的说柳亦㟏笨手笨脚，再加个孤陋寡闻，“柳亦㟏，你就听你妹妹的吧，把那些你用不起的宝贝疙瘩收起来吧。”说话的是曲家二公子，他一脸戏谑的样子委实欠揍。

“你妹妹总不会害你，你刚从乡下来，孤陋寡闻，这些东西可不是你用得了的。”平广候的三少爷蔡聊一脸不屑，那些个好东西哪是一个村姑配用的。

“我若是就是不要呢？”你能拿我怎样？后面一句话柳亦㟏只张了张嘴型，柳姒玥看懂了，柳亦㟏在挑衅她。

“若是姐姐弄坏了一样，爹爹责罚我俩怎么办？”柳姒玥有些着急，眼中开始积攒泪花。

“我何时说过这是从爹爹那拿的了？你这么笃定？难道你是爹爹肚里的蛔虫么？”柳亦㟏压了几张宣纸在桌上，动作并不生疏。

“不是爹爹给的，难道是你自己的？这些东西只有京中的文渊阁有卖，你当我是傻子？还是把大家都当傻子？”柳姒玥的语气透着一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我昨日差丫鬟去随便买了几套，有问题吗？”柳亦㟏的语气淡淡的，像是说在集市里买了一棵菜似的。

“文渊阁一套高级文房四宝价值三百两，你怎么会有钱买？”柳姒玥不相信她说的话。

“我把那些大红大绿的行头都给当了，得了四千两纹银。”柳亦㟏，说的稀疏平常，柳姒玥却像看怪物一样看柳亦。

“你怎么能把主母送的东西随便当了？”柳姒玥尖声问道。

“那我赎回来送你，你穿啊？怎么样？我脑子又没被驴踢，天天穿的跟戏子一样做什么，有失身份。”柳亦㟏低头，不再理她。

柳姒玥手里拿着那原本要送给柳亦㟏的好东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柳亦㟏低着头研磨，并不打算招呼她，她觉得很尴尬，她好像在一天之内失态了两次，她苦心经营的形象好不容易坚固了，怎么会一碰见柳亦㟏就控制不住自己。

柳姒玥见柳亦㟏磨着墨，似乎为墨的顺滑而开心着，“不过是块松烟墨，也值得高兴成这样？”柳姒玥勾勾唇，似乎为找到了下嘴的机会。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门外走来以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柳亦㟏抬头循声望去，辰王爷？他穿着夫子的衣裳？这是怎么回事？

“见过辰王爷。”所有的人齐刷刷的给辰王爷行礼，辰王爷咳了两声，开口道：“你们的夫子，妻子临盆，告假回乡了，半年内都由我来上课，不知你们可愿意？”

辰王爷举着一只左手，右手似是负在身后，只有柳亦㟏知道，他的手，再不治，那一条手臂都会被蛊虫蚕食干净。

虽然辰王爷背负杀神的称号，是个大魔头，但在这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屁大孩子面前，只看脸和才华，其他什么都不管。

“坐回位子上，等我点名。”辰王爷拿着一本花名册，念着念着就变成偷看柳亦㟏的小动作了。

“柳亦㟏，”没有回应。

“柳亦㟏。”再次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柳亦㟏，”回答他的是女子温和的睡颜，他走了过去，不知怎的，伸手掐了她的脸颊，手感真好，什么？他在想什么?

“夫子，亦㟏不是故意的。”天知道叶麟趾在想些什么东西，明明很喜欢这个丫头，非要板着个脸，阴沉着声音说：“把手伸出来。"

被叫醒，柳亦㟏伸出了左手，叶麟趾没有拿教鞭，只是像挠痒痒似的，轻轻拍了三下。

“下次不许再犯。”转过身去，叶麟趾脸色如常，只是耳垂微微有些发红，这就是他的小丫头了，脸也嫩手心也嫩，不知道亲一口会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和吃棉花糖一样甜甜软软呢？他胡思乱想起来，一愣神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教书的了。

他怎么能有那么龌龊的心理？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不过他倒是不敢悄悄的在看她了，越看越想揣兜里带走，只能自己一个人看。

他念着醉翁亭记，似乎自己也醉了，竟忘了继续讲解，他刚刚竟然在想和交杯酒的时候，柳亦㟏会不会害羞，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摆了摆袖子，似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