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亦㟏进了院门后,便一言不发。
她不疾不徐的踱着步子进了房门,垂眸不语。
柳亦㟏坐在梳妆镜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便动手将发髻拆散了,不得不说,秋月绾发是一把好手,簪子拔了下来,发髻不受影响,依旧完好。
只是可惜了那簪子,那簪子是她离开庄子那日,一直伺候她的老妈妈送给她的,说是能派上大用场,她那时不解,现在也依旧不解,那簪子是老妈妈给她留念想的,如今却为了整治柳姒玥,不晓得被柳姒玥踢去哪了,想起那根簪子她心里就难受。
“小姐,可是在想这玩意儿?”黄莺拿出一包东西,把几层帕子剥开,里头便亮出了一根朴素的银簪。
“你把它拾回来了?”柳亦㟏眼中有了光彩,接过那簪子紧紧攥在手里,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上扬,心中是又惊又喜。
“奴婢知道小姐看重它得很,就悄悄拾回来了。”黄莺怯怯的,不好意思的笑着,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做得好,该赏。”柳亦㟏顿了顿,又说,“先欠着,你家小姐穷。”柳亦㟏狡黠的笑笑。
“你这小妮子,看不出来呢,贼精贼精的。”秋月在黄莺腰间挠了一把了一把,仍旧是笑意盈盈的。
黄莺怕痒,不由得笑出了声,“秋月姐姐,黄莺怕痒。”这又有些求饶的意味了。
秋月不依,继续挠她,惹得黄莺一口一个好姐姐的叫着,连连求饶,好不热闹。
“小姐,救救黄莺啊,秋月姐姐要挠死奴婢啦!”黄莺仍旧是笑着,一边挡着秋月的手,一边求救。
“秋月,点到即止。”柳亦㟏一脸严肃,却也是憋不住笑意,秋月一停手,她便捂着嘴笑了起来。
“小姐你也笑奴婢。”黄莺有点委屈。
“我笑你贼精贼精的,却躲不过秋月的九阴白骨爪。”柳亦㟏刚说完,黄莺也笑了起来。
“这九阴白骨爪,可是厉害呢,黄莺甘拜下风。”黄莺一本正经的做了个揖,动作不伦不类,看得柳亦㟏又笑出了声。
“好啊,小妮子你跟着小姐一同打趣我,看我先收拾了你。”秋月把双手凑到面前哈了口气,又伸手去挠黄莺,两个人闹的不亦乐乎,柳亦㟏坐在边上看着,不知何时,眉梢眼角中,填满了笑意。
“你们俩个小冤家啊,别闹了,掌灯去,小姐该就寝了。”陈妈妈端了盆热水走了进来,又弯下腰舀了两瓢凉水,缓缓倒入盆中,伸手试了试水温,待水温适宜后,便开始给柳亦㟏准备洗漱的东西。
柳亦㟏洗漱完毕,便坐在梳妆台前,端详着镜中的容颜,看了半晌,她突然开口:“你把这根簪子放进那边的妆奁里去,好生存放,切莫磕着碰着了。”语毕,柳亦㟏从袖中拿出一根略粗的银簪,递给陈妈妈,又指了指一边的檀木妆奁,吩咐完又继续看着镜子发呆。
陈妈妈接过簪子,轻轻的打开妆奁,妆奁里只有一对银耳铛和一只细细的银手镯,陈妈心中有些为柳亦㟏难受,叹了口气,将银簪子放在了银镯边上,又轻轻合上了妆奁。
“小姐....”陈妈妈欲言又止,面露愁容。
“妈妈,您这是怎么了?”柳亦㟏见陈妈妈脸上带着愁色,再联想到妆奁里的东西,大概猜到了陈妈妈的忧虑,但也没有点破。
“小姐,您在侯府的日子,可真苦啊,那边一个平妻生的二小姐天天绫罗绸缎,金银珠翠,吃穿用度样样都是顶好的,可小姐你可是嫡夫人生的嫡小姐,妆奁里连件镀金的首饰也没有,老奴,老奴心里,不好受啊,你叫老奴以后去了地下,见着夫人了,怎么交代啊。”陈妈说着说着,竟流了泪。
“妈妈,我才来这儿多久啊,以后日子就好了,您别多想,去休息吧,叫黄莺来守着。”柳亦㟏宽慰道。
“可是小姐,老奴担心你的身子。”陈妈妈不舍离去。
“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子还不比妈妈吗?妈妈您就放心吧。”柳亦㟏笑了笑,又招手示意黄莺进来。
“陈妈妈,您都累了好几天了,去歇息吧。”黄莺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拉着陈妈妈出了门,陈妈妈有些依依不舍,开口道:“黄莺丫头,好生看着小姐,别偷懒啊。”黄莺连连点头,又轻轻推了陈妈妈一把,笑道:“您老就放心吧,黄莺一定把小姐伺候的服服帖帖的。”陈妈妈这才展露笑颜,回房休息去了。
黄莺轻轻合上门,放轻脚步走到了柳亦㟏榻前的浅廊,缓缓的坐下,将柳亦㟏的绣鞋摆整齐后,她便倚在床沿发着呆。
“小姐,听说,管家被打了三十大板,只剩半条命吊着,侯爷还不许请大夫呢。”黄莺知道柳亦㟏还没睡,靠近帘帐,小声的说道。
“我被他们迫害至此,这已经算是轻的了。”柳亦㟏清冷的声音从帐内悠悠传来。
“小姐,那管家是大夫人娘家的旁系亲戚,有大夫人在,侯爷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终是奈何不得。”黄莺瘪了瘪嘴。
“若是在别的世家大族里,迫害嫡小姐最轻的是打上几十大板,发卖到煤窑去。重的是乱棍打死。那管家一样都没占,吃亏的还是我们。”柳亦㟏翻了个身,帐内传出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姐,莫要悲伤,以后会好起来的。”黄莺听着那有些悲伤的语调,有些于心不忍,更多的是担心自家小姐的身体,自家小姐又是个多愁善感之身,不便直言,于是说道:“小姐,奴婢给您唱支苏州小调吧。”黄莺清了清嗓子便唱了起来。
柳亦㟏知道黄莺是希望自己注意身体,不要劳神伤心,便侧耳专心听起那久违的小调,听着听着,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她便合了眼沉沉睡去。
黄莺唱完一曲,便听见帐内传来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她偷偷掀开帘子,给柳亦㟏掖好被子,看着柳亦㟏安心的睡颜,欣慰的笑笑,于是又合上了帘子。
黄莺给暖炉又加了几块新送来的银丝炭,灌了两个汤婆子塞进柳亦㟏的被窝里,自己拢了拢袖子,抱着一个小手炉也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