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郡主在榻上眯了一会儿,便醒了。
她起身唤了一个婢子,换了一身郡主常服,又稍微画了点妆,便去找柳亦㟏了。
柳亦㟏上身穿着雪青色对襟小袄,下身着玄青色袄裙,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梳着垂鬟分肖髻,头上只插着一支蝴蝶形点翠花簪,带着一对白玉耳坠,脸上稚气未脱,眉眼中却带着一股清冷的气质,只见她站起来,对文安郡主行了个礼。
她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声音清亮中带着淡淡的疏离感,“多谢郡主,待会还要劳烦郡主送亦㟏回家,叨扰了。”文安郡主面色不悦,怎么这人翻脸同翻书似的,“你刚刚自称亦㟏?难道你是那个爱慕六哥的柳家大小姐?”文安郡主突然注意到柳亦㟏的名字,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乖乖呀,那个整日浓妆艳抹,穿得大红大绿,喜欢插满头的金簪子,金钗子,金步摇的柳家最上不得台面的大小姐,那个整日只晓得追的六哥满街跑的柳大小姐,就是面前这个素雅的像是出水芙蓉般的的秀丽女子?文安郡主嘴角不免抽搐了一下,柳亦㟏却当做没看见文安郡主的表情变化,只答了一句“是”,便不说话了。
文安郡主迟疑了一会,终于开口问道:“你真是柳亦㟏?那个满京城出了名的草包柳家小姐?你是那个喜欢大红大绿,作戏子打扮的柳家小姐?还喜欢追着六哥满街跑的那个??”文安郡主满腹的疑惑,一股脑儿的吐了出来。
“回郡主的话,如果名字没错,那正是小女子,只不过,之前都是亦㟏不懂事,让郡主见笑了。”柳亦㟏低垂着眉眼,语气中没有丝毫羞愧,反倒是落落大方。
“看来坊间的传言信不得,是本郡主出言冒犯了。”文安郡主笑了笑,看着倒是没心没肺的。“这怪不得郡主,实在是亦㟏之前那般作为,太深入人心了。”柳亦㟏还是笑着,十足的温文尔雅。
“不过本郡主倒是奇怪了,你看起来比本郡主年纪还小罢,怎的喜欢我贵妃娘才喜欢的颜色,虽然你穿着也挺好看的,但是本郡主还有那么多漂亮衣裳,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两件我贵妃娘送我的衣裳?”文安郡主扯着柳亦㟏的衣袖,拉着她转了个圈,满脸疑惑的问道。
“那亦㟏换下来吧,即是贵妃娘娘送予郡主的,亦㟏便穿不得。”柳亦㟏作势就要把衣服脱了,文安郡主赶忙阻止道“诶诶诶,别介呀,本郡主是觉得,既然你穿着好看就干脆送你来着,反正本郡主衣裳多,不打紧的。”柳亦㟏见她这么说便松了手。
“可是郡主,这毕竟是贵妃娘娘送与你的,这么送给了我,贵妃娘娘不会介意的吗?”柳亦㟏虽是松了手,却仍然不放心。
“哎呀,我贵妃娘送我的的东西可多了,不差这一件衣裳。”文安郡主想了想,继续说:“我贵妃娘可好了,她不会生气的。”应该不会吧,虽然贵妃娘对她很严厉,但是对别人都很温柔的,想想就伤心,贵妃娘总是说她不像女孩子,天天就晓得疯玩,那表情可是比辰皇叔不理人的时候可怕多了。
“既然郡主这么说了,亦㟏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柳亦㟏笑了笑,谦卑的说。
“好了,既然都收拾齐整了,你那两个侍女再楼下等了好一会了,走吧。”文安郡主挽上柳亦㟏一只手,和她一起下了楼。
柳亦㟏一下楼,便见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楼下,车身由沉香木打造,镶了各色宝石,车顶放着一颗有人头那么大的夜明珠,车的四角也立着四颗略小的夜明珠,整辆车珠光璀璨,差点闪瞎了柳亦㟏的眼睛,连马身上都挂着许多金银饰品,皇家富贵可见一斑。
秋月和黄莺都梳着垂挂髻,一个穿着秋香色衣裳,一个穿着嫩青色衣裳,都一副乖巧的样子,“郡主,小姐,上马车吧。”文安郡主乐呵呵的拉着柳亦㟏上了车,秋月和黄莺也随侍上了马车。
“郡主你怎么不带个侍女?”柳亦㟏注意到郡主身边没有侍女,出口问道。“没有啊,都在后面那辆马车里呢。”文安郡主漫不经心的答道。
黄莺内心感叹,皇家人就是有钱啊,这马车上随便扣一颗宝石下来都够普通人几辈子衣食无忧了,更何况这一车都是各种奇珍异宝,秋月心中和黄莺的想法无二,都在感叹着文安郡主的壕气。
其实文安郡主之所以这么壕气,与她的封地不无关系,她的封地处在大金矿产最富饶的地区,那里的金银多如泥沙,那里的平头百姓都是锦衣玉食,安居乐业,再加上商业发达,文安郡主又治理得当,自然是愈加富庶,所以文安郡主的马车富丽堂皇也就不惊奇了。
所幸柳亦㟏并未要秋月两人服侍什么,她们俩也就乐得清闲。再加上文安郡主健谈,与柳亦㟏聊了许多封地上的风土人情,柳亦㟏也讲了许多在苏州庄子上的趣事,文安郡主听得津津有味,便一直缠着柳亦㟏讲捅蜂窝,摘葡萄的趣事,柳亦㟏讲的绘声绘色,把文安郡主讲的十分向往起田园生活来。
“我倒是有些明白了陶先生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个中韵味了,听你将来,倒是有趣的很。”文安郡主撑着下巴,一脸的神往。
“那亦㟏得空,邀郡主去庄子上游玩可好?”柳亦㟏客套性的问了一句,没想到文安郡主很爽快的答应了,还说了一句:“那你可不能食言哪,本郡主最恨人骗我了。”说完做了一个自认为很凶恶的表情,在柳亦㟏眼里却十分可爱。“只要郡主肯赏脸,便不成问题。”柳亦㟏很认真的回答道。
若是她的孩子还活着,长大了也一定有郡主这么可爱吧,郡主看着多么无忧无虑,天真可爱,如果她还是那个十四岁的柳亦㟏,可能也可以度过无忧的一段时间吧,可是她是经历了九子夺嫡、满门抄斩、痛失骨肉、惨遭背叛、折磨至死得六王妃,那个不到三十岁便白了头,面目可憎的六王妃,她可能,再也无法笑的如文安郡主一般无忧无虑了,她这一生,注定为复仇而来。
“郡主,宣平侯府到了,我与宣平侯府管家通传去了。”车夫隔着车帘报道。
“尽管去便是,这等小事不用特意与本郡主通报。”文安郡主现在倒是一本正经起来了。
门外车夫应了个是便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