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手在停在了半空,笑容僵在了脸上,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她夫人的气度,冷笑着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手腕上的红玛瑙手串格外醒目。
“亦㟏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柳亦㟏笑容和煦,如冬日的阳光般温暖,她抬手摸了摸耳后的银耳铛,动作像一只优雅的狐狸,又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大夫人见她带着银耳铛,梳着单螺髻插了一根银簪子,妆容素净,穿了一身白衣,像是在为父母守孝,不觉怒从中来,面上却神色依旧,她开口道:“柳大小姐为谁守孝呢?穿着一身孝衣,是在咒我与侯爷早点死么?好歹毒的心哪!”大夫人满脸堆着假笑,眼角的皱纹却是往下撇。
柳亦㟏忍下心中厌恶,刚要开口,一边红莲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大夫人,您不知道呢,她们乡下有句俏皮话,叫什么‘想要俏,一身孝’呢,您瞧,可不就挺俏的嘛,一脸狐媚子样,瞧着可真倒胃口!”说完红莲就拿着帕子捂着嘴笑出了声,大夫人眼角的皱纹也笑的往上撇得老高,身后的一群丫鬟也笑的幸灾乐祸。
黄莺挣脱了秋月的手,指着红莲便骂了出口:“你算什么东西,大小姐也是你这种东西配说的?怎么,还是你的脸又痒了?要不我再帮你扇四十下?啊呀,好臭啊,不知道是谁早晨没漱口就出来了,臭死了!”说完又在面前扇了扇,捏起了鼻子,真像是闻到了奇臭无比的味道。秋月见黄莺演的俏皮,没忍住便笑出了声。
红莲不甘示弱,一甩手帕,便说道:“哟,我道是谁呢!哪来的泥巴腿子,一股土味,熏死了,可别把我新绣的荷包熏坏了!”说着便真的去找自己的荷包,拍了拍,又揣进了自己怀里。
黄莺气得脸色涨红,她可不就是乡下人嘛,她也时常说自己是泥巴腿子,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便伸手想去撕了红莲的嘴,秋月赶忙拦住她,红莲见状,又想出言讽刺,刚欲开口,却见柳亦㟏轻轻的搁下茶杯,缓缓开口道:“黄莺,不要失态,我不是教过你吗,在乡下的时候。被疯狗咬了,立刻咬回去只能咬到一嘴腥臭的毛,得不到好处还惹得一身骚,你应该把疯狗打晕了,拔了舌头,打碎牙,扒皮抽筋,剁成肉末,喂猪去。”
柳亦㟏说的面不改色,黄莺点点头,似懂非懂,又乖乖的站在了柳亦㟏旁边。
红莲的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她气急,开口道:“你竟然说我是乡下的疯狗?你才是疯狗,你全家都是疯狗!”这全家可是连大夫人也说了进去,大夫人本来听她们吵架,心情还挺愉悦的,一听这话,脸色便沉了下来,黑的能滴出墨来。
“我全家?你是说,侯爷,大夫人是疯狗咯?还有,我教训我的侍女,和你有关系么?你算哪根葱?也来我面前装象?”柳亦㟏依旧笑的和煦,大夫人看在眼里,听在心里,都觉得柳亦㟏话里带刺,像是讽刺她身为大夫人,连个奴婢都教不好,顿时,脸色更加难看,连嘴角的笑都挂不住了。
红莲见大夫人脸色愈加难看,急忙开口:“都是因为你,我才说错话的,我何时说过侯爷与夫人是疯狗了?你不要信口雌黄,挑拨离间!”红莲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柳亦㟏,活像个市井泼妇。
“闭嘴,还嫌不给我丢人吗?”大夫人一拍桌子,脸色愠怒。
柳亦㟏依旧垂眸品着茶,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大夫人见柳亦㟏这个样子,心里更是怒火中烧,又是一拍桌子,“还有你,你们主仆二人的嘴皮子可真是厉害,有仆必有主,果然是乡下来的,没有教养!”大夫人气急败坏的指着柳亦㟏的脸,想要从柳亦㟏脸上看出情绪波动。
柳亦㟏神色如常,提起茶壶,给大夫人倒了一杯茶,“夫人,我有没有教养,您说了可不算,再说了,我没有教养,您不是乐见其成么?”
大夫人心里自然是乐意柳亦㟏是个没教养的,可被拆穿,心里就不痛快了,她站起身,拿起那杯茶便往柳亦㟏脸上泼,“真不知道你和谁学的,说话阴阳怪气的,不过是个贱人生的狐媚子,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在我看来,你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说完便把杯子一扔,拂袖而去。
柳亦㟏一抹脸上的水,杯子应声而碎,“那我等着,等着我蹦跶不了的时候,大夫人来收拾我。”柳亦㟏起身,往里屋走去,腰杆挺得笔直,脚步平稳,裙摆纹丝不动,尽管形容狼狈,依旧挡不住通身的贵气。
她径直取了干净的棉布擦脸,又吩咐道:“把那张椅子烧了,脏的都要生蛆了。”她指的自然是大夫人坐过的那张椅子,秋月本以为小姐面上不显山露水,是开窍了,没想到小姐的脾性还是如此暴躁,小女儿家脾性,心情好了不少。
可柳亦㟏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她只是说了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秋月,还记得早膳前的吩咐吗?换了钱记得给我弄几套男子服饰来,别忘了。”说完柳亦㟏便去镜前取下了银耳铛,坐了下来。
秋月顿时想起大夫人送的两套“戏服”,带着黄莺一人背了一个背篓便出门去了,自然没忘记置办几套华贵的男装,扇子、吊坠、玉冠一类的小物件也没少买,毕竟购物使人快乐嘛,再者买这些东西花的钱不过是手里银钱的冰山一角,不值一提,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要男装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多买些小玩意,说不准主子能一展欢颜呢,两全其美,岂不美哉?想到这,秋月也顾不上店主奇怪的目光,拉着黄莺便赶了回去。
她们俩倒是没去多远的地方,只是逛街的时间有点久,于是便急急忙忙的赶回了侯府,一进屋门,只见一个身量不高的男子只着中衣,赤着脚站在堂屋中,头发束着却没戴冠,脸倒是生的俊俏,额前几缕碎发更添英气,若在平常秋月黄莺两个定时要羞愧几分,可这是在小姐的闺房里出现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啊,这还了得?
黄莺吓得丢了框子,躲在秋月身后,秋月心里叹了口气,黄莺毕竟是个小姑娘,看来只能靠自己了。秋月强装镇定,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是何人?私闯我家小姐闺房,是何居心?”那男子并未说话,只是笑的一脸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