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今日真的打算去国子监么?”黄莺端着洗漱用具,愁眉苦脸的问,柳亦㟏自然是把她眼下的青灰尽收眼底,柳亦㟏不动声色的洗漱过后,便催黄莺去传早膳,丝毫不给黄莺继续发问的机会,黄莺盯着柳亦㟏的脸看了许久,什么信息也看不出来,脸上的担忧更深了。
柳亦㟏见黄莺一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样儿,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要你家小姐说几遍?不就念个书嘛,大惊小怪的,要我说,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念个书我又不能掉块肉,担心个什么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小姐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黄莺瘪了瘪嘴,继续说:“可是……”可刚出口就被打断了。
“可是什么可是,你是小姐我是小姐?就这么说定了!”柳亦㟏不给她回话的机会,把她推出门外,还毫不客气的把门给关上了,黄莺吃瘪,哭着一张小脸找张妈妈求安慰去了。
张妈妈一边择着菜,一边听着黄莺的絮絮叨叨,时不时说两句话宽慰宽慰黄莺,“嗨,要我这老婆子说啊,我和小姐是一个意思,莺儿你啊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看小姐那胸有成竹的样子,肯定是有法子了,咱们做下人的,主子有自己的主意了,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黄莺听了这话,紧拧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也记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了,黄莺接过张妈妈手里的青菜,笑嘻嘻的说:“张妈妈,小姐叫我过来传早膳呢。”然后低头看像手里的青菜。
“妈妈,这是什么呀?怎么长得像野草似的?”张妈妈手里拿了两个鸡蛋,从壁橱里拿出一个瓷碗,熟练的将鸡蛋磕在碗里,又拿了双筷子搅匀,正做着呢,听见黄莺这话,嘿嘿笑了,“这可是我托老乡从豫州带来的藜蒿呢,新鲜的就剩这么点了,拿来炒腊肉可香了,那颜色,那香味,啧啧啧,可好吃了!”
黄莺听张妈妈这么描述,眼珠子都瞪大了,又拈起一根像杂草似的藜蒿左瞧右瞧,“这玩意儿真能吃?像草似的。”张妈妈把蛋打好又加了点清水进去,撒了点盐,将碗放进笼屉上蒸去了,一转身便在黄莺头上敲了个爆栗,“瞅你那没见识的样儿哟,我还能拿草给小姐吃啊?你这小妮子,是不是皮痒了?”
张妈妈手下的不重,黄莺没觉得多疼,比起秋月的手劲来,张妈妈算温柔了,黄莺揉了揉脑袋,笑着吐了吐舌头,“妈妈,黄莺又没吃过,不过,真有那么好吃吗?我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黄莺拿着藜蒿,使劲闻了闻,就是一股草味儿啊,不过比别的草好闻多了就是了,张妈妈懒得搭理她,自顾自的看着火,时不时添个柴,捅捅火什么的。
黄莺见张妈妈不理她,于是只好卖力的将小厨房里的活都包了,干完以后,可把她累的,张妈妈可真狠啊,又是劈柴,又是挑水的,明明就有别的粗使下人可以干,偏偏让她这个只会端茶的小丫头干,可把她苦的,也不是没干过,就是,那水缸子有她半人高还比三个她都宽,还在院子里摆了不下十个水缸,可真是够呛的。
张妈妈见黄莺如此卖力,笑的合不拢嘴,乐颠颠的把小姐吃剩的碗筷收了,丢给了黄莺去洗,见黄莺那小脸苦的,心里笑意更深了,这会子好好整整这小妮子,看她还天天胡思乱想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小姐又不是傻子,张妈妈倒是乐见其成,孩子大了,她管不了了,自然是乐意让她自己闯荡,张妈妈心里看的开的很。
柳亦㟏倒是不知道,黄莺在张妈妈这里受到了所谓非人的虐待,但是见黄莺无大碍,也就没有过问。
……
柳亦㟏坐马车上,偶尔撩开帘子看外面的景色,时辰还早,街道上没什么行人,也没什么好看的,柳亦㟏便放下了帘子,转过头来,只见秋月黄莺两个人忧心忡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柳亦㟏被她俩的眼神看的发毛。
“国子监是不许带侍从的,讲究凡事亲力亲为,你俩跟来要做什么?”柳亦㟏理了理自己的领子,又摸了摸脸,并不觉得自己脸上有东西或是衣服没穿好。
“小姐,奴婢送您到书院门口就走。”秋月说道,眼里的担忧掩饰不住。
“我是去念书,又不是去赴死,你们俩这是为何?”柳亦㟏实在受不了被人用担忧的目光注视这么久。
“小姐,我们这不是,怕您闹笑话吗?”秋月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没事,不用担心,反正你家小姐我才疏学浅也不是什么秘密。”柳亦㟏不甚在意。
“小姐,这,真的无事吗?”秋月还是很担心。
柳亦㟏只是微笑,并不答话,马车继续在官道上行走着,柳亦㟏合上眼假寐,秋月两个丫头见柳亦㟏不答话,只得把满腹的担忧强行压下,相视一笑,眸中是浓浓的担忧,挥之不去。
主仆三人,沉默良久,没半晌,车夫说书院到了,柳亦㟏便睁开了双眼,拿起秋月为她准备好的文房四宝便下了车,无半点犹豫。
“小姐,小心啊…”秋月轻飘飘的一句话,柳亦㟏的脚步顿了顿,忍住回头的欲望,继续往书院里走去。
国子监按年龄分等级,柳亦㟏被分到二级的泗水书院,取自诗句“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大意是在风和日丽的春天游玩,风光焕然一新,他们这些正直豆蔻与束发年华的学生,大抵与这焕然一新的春天是一样的罢,柳亦㟏看着那牌匾,不自觉将诗句念了出来。“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好诗。”一个爽朗的男声飘了过来,随着是一阵掌声。
“见笑了,不过是…”柳亦㟏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亦㟏姐姐不是一向不喜这些诗文嘛,怎的今儿卖弄起来了?”来人是柳姒玥,上身穿着梨花黄的斜襟小衫,外罩一件桃红色对襟小袄,下身是月牙色的袄裙,梳着随云髻,又两缕青丝垂在胸前,头上戴着一朵浅粉色宫花,斜斜的插着一支碧玺攒珠翡翠挂珠钗,这一身华贵而不奢侈,越发显得柳姒玥气质出众。
这时有个世家小姐走到柳姒玥身边,“玥儿,这是谁啊?”那世家小姐的眼神带着不屑,这让柳亦㟏心里有些不舒服,只是面上带着笑,迟迟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