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芳冷笑道:“出这么大的事他没在场,戴老板要是知道了,不追究他的责任就算便宜了他,走吧,留一个人等其他人回来,其余的都走,把顾问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是大事。”
秦怡芳到车库开出汽车,卫兵们没想到秦怡芳还会开汽车。虽然走得匆忙,但还是把黑室的电台和测向仪抢救出来了。但平时大家的日用品和学生们少有的积蓄都烧了个精光。大家坐在车子上,心情都有些沉重,他们现在真正是一无所有了。
汽车从城里穿街走巷,好大一半天都没有停下来,有一个卫兵问道:“秦小姐,你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呢?”
秦怡芳冷冷地说道:“不要说话,到时就知道了。”
秦怡芳把一帮人带到了陈大鹏朋友的房子。汽车开进去后,秦怡芳把院门关上了,对卫兵说道:“你们站岗就在屋内,不要到门口去,免得引起人怀疑。”
亚德利一屁股坐在一把沾满灰尘的椅子上,问秦怡芳道:“这是谁的房子?”
秦怡芳疲惫地朝亚德利笑笑,说道:“先别管是谁的房子,现在倒是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秦怡芳把一把凉椅擦了擦,躺上去就睡着了。
第二天,回到别墅打听消息的人把陈大鹏带来了。陈大鹏头上缠着绷带,一脸的痛苦。他见了亚德利和秦怡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吕英出事了。”
“陈,怎么一回事?”亚德利问道。
陈大鹏用手捂着头,有些艰难地说道:“我和吕英坐船到河中间,就遭到了几个日本间谍的袭击,我们拼命反抗,最后船还是被他们掀翻了,我打不过他们,受伤昏过去,半死半活的在水里飘,后来一个渔船救起了我,我才没喂鱼。”
“吕英,我的好姐妹。”秦怡芳眼里闪动着痛苦的泪水。不幸的猜测终于被无情地证实,秦怡芳只觉得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似的沉重。
“我要到大将军那里去,让将军给吕英报仇,多好的姑娘啊!”亚德利冲动地要去见戴笠。
陈大鹏说道:“戴老板已经知道了,他非常气愤。”
“他封你官了吗?”秦怡芳关心地问道。
“他让我当副主任,负责顾问的安全。”
“也好啊,那我们现在要叫你主任了。”秦怡芳面带嘲笑地说道。
陈大鹏脸上有了喜色,说道:“还不是在‘驴子’之下,还是要受他管。”
“‘驴子’还要来?你不是顶了他吗?”亚德利不解地问道。
秦怡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说来说去,戴笠还是不信任我们,‘驴子’是他的忠实走狗,戴是让他来监督我们的。”
大家听了这话都想着自己的心事。
厨师们打扫了厨房,弄来了简单的早点。吃过早点,亚德利对秦怡芳说道:“秦,你让陈找将军要发电机和测向仪,从别墅里抢救出的发报机和测向仪都坏了。我要去找吕小姐的尸体,我要按照你们中国的习俗安葬她,不能让她成为孤魂野鬼。”
秦怡芳想想现在反正也无法开展工作,就对亚德利说道:“顾问,你确实很人道。好,我陪你去完成这个心愿。”
秦怡芳到河边租了一只小舢板船,自己在船头划着,亚德利戴了顶草帽坐在船尾。他们的眼睛紧紧地搜索着河面。忽然秦怡芳唱起了忧伤的打渔歌:
夜风吹来凉悠悠呃,
划着船儿下涪州。
有钱人在家中坐,
哪知穷人的忧哦愁。
打渔本是苦中苦呃,
风里雨里走码头呃。
前面有一道观音滩,
观音菩萨她没有灵验。
不使劲来过不了滩啰,
不拉网打不到鱼……
唱完,秦怡芳久久不语,亚德利问道:“秦小姐,听着你的歌我就想哭,你家不是穷人,怎么会唱穷人的歌?”
“我同情受苦受难的穷人。”
“听说共产党要救穷人,要把地主的土地分给穷人,很多光膀子穷人加入了共产党,你不怕你家里的地被穷人分了吗?”
“我不怕,我只想早一点把土地分给穷人。我希望这世界上没有穷富之分,没有压迫和剥削,没有战争和侵略,世界只有阳光和鲜花,那多好啊!”秦怡芳一脸神往。
“秦,你太理想主义了。”
“不,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那就是共产主义社会。”
“听说共产党共产共妻,这是真的吗?”
秦怡芳生气地反驳道:“这是国民党歪曲事实,搞的反面宣传。顾问,你要是有机会到解放区去看一看,就会改变这些观点。”
“秦,你赞成共产党?”
秦怡芳神圣地说道:“我热爱她,能救中国于水深火热的只有中国共产党。”
“国民党一直跟共产党过不去,把共产党的军长叶挺就抓起来了,国共合作能长久吗?”
秦怡芳凛然说道:“现在国共合作,一致抗日,中国人应该同仇敌忾打跑侵略者才是头等大事。国民党的倒行逆施,已经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公愤。”
“你是秘密共产党吗?”亚德利一脸严肃问道。
秦怡芳不想正面回答,她不能对亚德利说得太多,这是秘密,更是纪律。秦怡芳沉默起来。
这正是长江中下游的梅雨季节,长江两岸笼罩在雨雾中,山、树木、房屋,一切都朦朦胧胧的。梅雨季节屋中很潮,也很暗,即使在大白天,也要点上灯。在雾朦朦的梅雨天,看到两岸的房屋,有的透着一豆灯光,有的黑沉沉的,他们的心沉甸甸的。那没点灯的农户,定在生活十分困苦的人家。苦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他们看到沿江两岸,都是拉纤的纤夫。这些纤夫都赤着脚,光着上身,只穿一条打了补疤的裤衩遮羞。纤夫们把身子躬成虾样,遇到水急的险滩,躬得头都着了地,那纤绳,深深地嵌进肉里。
两人看着细雨朦胧的江岸,听着悲怆的行船号子,都沉默了,两人在沿河两岸搜寻着,却什么也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