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又表现得有些不耐烦，讽刺亚德利黔驴技穷，亚德利留在中国已经没有实际意义，把亚德利气得半死。

秦怡芳对亚德利说道：“不要理这头蠢驴。”

亚德利愤愤不平地：“一个密码专家，一辈子破译一部密码就了不起了。一部密码是一部心灵，每次接触另外的密码，我就需要把我的心灵打碎了重铸。我要不停地换脑子，秦，你明白吗？只有你会明白我。”

秦怡芳：“我明白。顾问是天才，只有天才才会打破一个人一生只能破译一部密码的定律。顾问是神话中的神话。”

亚德利说道：“秦，你也能制造神话。你与众不同，你少有的天智和奇异的禀性，我可以预言，你将成为中国了不起的破译人才。你也将会得到重用。”

秦怡芳：“重不重用倒无所谓，能为国家做贡献，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破译是严肃而又残酷的事业。而亚德利却要一次次面对面地与严肃又残酷的密码交锋。亚德利明显地消瘦下来了。他在密码之林徘徊着，思索悠远而广博。他的手做着奇奇怪怪的动作，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哝着连秦怡芳都听不清的单词。亚德利着急上火了，嘴唇起了泡，扁桃也发炎。秦怡芳劝道：“顾问，不要着急，越着急脑子越乱，冷静下来才找得到头绪。”

亚德利拿着一组密码说：“秦，你看，它们杀气腾腾，每一个符号都露出了阴森森的杀人相。他妈的，小日本，太让人恐怖了。我发觉我的脑子生锈了。你看这些密码，全是四个数字，你看这组数字：1349、5752、7234，这些数字代表什么呢，你看这密码每天都有变化。狗娘养的小日本。”

秦怡芳没有说什么，学生们却相互猜测起来，闹哄哄的，亚德利说道：“别吵了，你们要是能破译这些密码，我该吃屎了。”

学生们大笑。

亚德利分析道：“这组密码是不是在以简单代替深奥？对，一定是的，看似简单，却让我在简单里晕头转向。不不不，她是女妖，她迷惑我，挑逗我，却又不让我尝到一点甜头。”

秦怡芳分析道：“同一组数字出现一次后就不再出现了，说明每天都在变化密钥，这密码确实太神秘了。顾问，你这密码之父是真正遇到挑战了。”

亚德利说道：“确实如此。看着简单其实最不简单。找到每一部密码内部丝丝相吻合的缜密结构，都要有无数次的较量和厮杀。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陈大鹏提醒道：“独臂大盗会不会使用邮局的电码本？这种密码象邮电局常用的电码。”

就此一句话，亚德利有种绝处逢生的快乐，真是一语道醒梦中人，他激动地拥抱了陈大鹏一下，说道：“你真是上帝派来帮我的。”他又激动地对其他学生喊道：“快试试。但愿上帝保佐。”

学生们极积行动起来，把数字同邮电局使用的密码本对照。邮电局发电报，必需将中文译成电码才能发出。如0000代表一个字，0001代二个字，0002代表第三个字，直到9999。即使丈夫给妻子发个：“平安无事”电报，发报人也要将电报文变成数字，把他交给译电员，由译电员发往目的地，到了目的地后，整个程序倒过来，把数字再译成电报文。这种电码本世界各地都有售，华人们都使用这种方法发电报。只是亚德利和秦怡芳都没有把它同截获到的密码联系起来。

学生们在忙碌时，亚德利又提出一个问题来：“如果独臂大盗把电报译成电码，把数字打乱，我们就白忙了。比如他把9345变成3549，我们找到3549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大家一时都陷入沉思。

在反复的揣摩下，亚德利发现了电报的另一个特点，每组电报的第一组都是五个字母，接着才是数字，电报开头的五个字母引起了亚德利的注意。他反复推敲它们。为了弄清它们的意思，他把自己关在黑室里，不见任何人，连翻译秦怡芳也不见，如果肚子饿了他不开门出来找吃的，就是送饭的人也不能敲门打断他的思路。

最着急的是秦怡芳，她不能陪在亚德利身边，不能记录他的思想，这对破译是十分不利的。秦怡芳终于说服亚德利，让自己随时陪在他身边。

亚德利常常彻夜不眠，关了灯，躺在黑暗中，慢慢地揣摸摩。有时又开灯坐起来，在灯下反复排列，一会儿否定一会儿肯定，口中念念有词。他嘴上的火泡越来越多了，可他却顾不上自己的身体。他深深地同情中国人民，痛恨日本人的侵略行径，一心只想着早日破译密码。他把六月一日至十五日的电报中的开头五个字排列在纸上。

亚德利反复推想，如果能破译这些字母，肯定就能找到破译正文的方法。六月下旬的一个晚上，亚德利躺在床上，空空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仿佛在向他提出抗议，他没有开门出去叫饭。他脑子里满是荒唐而奇妙的想法。秦怡芳坐在窗子前作着记录，她每翻动一张纸都是轻轻的，生怕有一丝轻微的声响影响了亚德利的思路。

房前屋后都站满了岗哨，周凡、陈大鹏和学生们都候在院里，不敢大声咳嗽和走动。周凡终于失去了耐心，咕哝了一句：“我看这家伙是徒有虚名，害得我们受罪。”

学生们一齐愤怒地盯着周凡，学生们对亚德利崇拜得五体投地，是不容许有人污蔑他们的老师的。

周凡见他成了众矢之的，拉长着脸，走了。

夜气越来越深，越来越重，整个山城被夜气笼罩着，远处有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或如絮絮叨叨，或如蟀蟀弹唱，似唱非唱，似吟非吟，夜海象一部博大的天书，让人神秘莫测。亚德利相信，人在深夜，人不再是简单的人，这时的人既有人的一面，又有鬼的一面，当启明星在天上向亚德利调皮地眨眼睛时，亚德利隐隐约约地感到快要明白密码的真相了，字母在亚德利的脑子里跳起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