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芳和陈大鹏哭笑不得，陈大鹏对亚德利说道：“顾问，那你肚子部分怎么办？”

秦怡芳不翻译，亚德利自然是没有听懂这一句，却指点着无线电和测向仪对秦怡芳和陈大鹏说道：“我必须跟这些仪器在一起。”

秦怡芳朝亚德利吼起来：“你的命比这些值钱，再不走我又要对你施巫术了。”

“秦小姐，你要对我施巫术，我马上就回美国去。”

秦怡芳愣住了，他对亚德利的固执深有领教。

亚德利坐了下来，然后用枕头盖住头和下身。秦怡芳顾不了许多了，她决定点亚德利的穴道，然而强行把他背到防空洞。

然而一切都晚了，日机啸叫着从他们头顶上飞过，炸弹在别墅周围炸响，爆炸的气浪冲开了房间的门，震荡得天花板上的泥灰直往下掉。房间变得昏暗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秦怡芳大声叫着：“顾问，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陈大鹏也大声叫喊亚德利。

亚德利的耳朵震聋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根本听不见秦怡芳和陈大鹏的喊声，更无法回答他。

日本三十六架飞机飞临重庆上空，铺天盖地地啸叫着向下俯冲。这些飞机是日本第一空袭部队的，从武汉基地起飞，午后一时到达重庆上空，专往人口稠密、商业繁荣的街道扔炸弹。一时间，燃烧弹、炸弹像下雨似地落在重庆，立时，重庆城火光冲天，血肉横飞，房屋倒塌，瓦砾遍地。从朝天门到中央公园两侧繁华的商业街道成了一片火海。大梁子、左营街、仓平街、都油街、神仙街、朝天门、陕西路、太平门、商业街、一牌坊、储奇门等二十七条主要繁华街道狼烟冲天，弹片横飞，都成了一片废墟。

当又一声爆炸声在别墅的院坝响起，亚德利整个人被抛到了另一个房间，玻璃碎片和木头劈头盖脸地朝亚德利砸下来。陈大鹏带着哭声说道：“秦小姐，你快找到亚德利，这美国佬要是出了事，我们谁也别想活了。”

秦怡芳和陈大鹏在碎瓦碎砖中摸索。后来秦怡芳好不容易找到亚德利，顾不了少女的害羞，用身子紧紧地护着亚德利。等到警报声解除，秦怡芳站起来，抖动身上的灰尘，然后拉仍趴在地下的亚德利，亚德利却一动也不动。秦怡芳失声叫道：“顾问，顾问，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

亚德利仍不动。

陈大鹏的一条腿被木头砸伤了，他一拐一拐地走过来，看了一眼亚德利，朝秦怡芳吼道：“这都怪你，你为啥不把这美国佬的穴位点了？这家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谁也担当不起。”

秦怡芳确实是后悔万分，她不跟陈大鹏争吵，只对陈大鹏说道：“你快去叫医生来。你看他头上都是血，得赶快抢救。”

陈大鹏伸手摸亚德利的鼻子，手一下子抖动起来，说道：“老天，这家伙没有气了。”

“真的？不会吧？”秦怡芳边说边摸亚德利的鼻子，果然没有气了，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带着哭声说道：“顾问，你不能走，顾问，你怎么就真的被炸死了呢？”

陈大鹏对秦怡芳说道：“你赶快逃吧，不要留在这里了。”

秦怡芳不理陈大鹏，抓着亚德利的手，用英语说道：“顾问，你真的就这么走了，你美国还有很多亲人等着你呢，顾问，没想到你死在了日本强盗的手里，顾问，你还不能走哇，敌电台还没有找到呢，顾问，你这一走，你叫我们怎么办哪……”

“我当然不会走了。”亚德利忽然一下子坐起来，他满头满脸都是血，看上去像个厉鬼。

“啊？”秦怡芳和陈大鹏吓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我有这么可怕吗？”

秦怡芳最先醒过神来，喜出望外地说道：“顾问，你没有死？”

“刚才我屏住呼吸，逗你俩玩的，有天使在救我，我怎么会死呢？”亚德利笑起来。

秦怡芳又好气又好笑，说道：“顾问，你真的差点吓死我们了。”

陈大鹏问道：“顾问，你要不要紧，你满头满脸都是血。”

亚德利用手摸摸头，皱着眉头说道：“可能被玻璃碴划伤了头皮，不过不要紧，只要脑袋里没有炸弹就好。”

秦怡芳说道：“都这样了，你还幽默，我们赶快给你找医生吧。”

陈大鹏一拐一拐地走了。其他躲防空洞的学生回来，见了亚德利关心地问道：“顾问，你不要紧吧？”

亚德利说道：“我到上帝那里去报到，上帝说，他不能收我，中国还没有打跑日本人，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又让我回来了。”

学生们都笑起来。

亚德利被秦怡芳扶起来，有学生过来帮忙，扶着亚德利往外走。到了院坝，大家看见炸弹没有落到别墅，别墅的房子还好好的，只是屋顶的瓦片和窗子的玻璃全震荡碎了，只剩下房梁和窗架，像退毛的鸡。秦怡芳扶亚德利在石板上坐好，等着医生。陈大鹏打了电话后，医生来了，这医生是给亚德利治过眼病的大卫。

大卫检查了亚德利头上的伤，对秦怡芳说道：“不要紧，都是皮外伤。上帝保佑。”

大卫用酒精给亚德利洗伤口，亚德利痛得嘴都歪了。洗了伤口，上药粉，亚德利的整个头都被严严地包了起来。刚给亚德利包好伤，周凡坐着汽车来了，一见亚德利受伤，大声发着脾气。

亚德利问秦怡芳：“‘驴子’在叫喊什么？”

秦怡芳说道：“‘驴子’说，要是顾问死了，戴老板就会把他关进监狱。”

亚德利忽然高兴起来，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也不用关进监狱，只要不见着‘驴子’，大将军把他关在哪里都行。”

秦怡芳说道：“顾问，真要那样，你在重庆就没法呆了，‘驴子’有很多同党，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是你们东方人的中庸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