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生愤愤不平地说道：“这就是中国的新生活运动。当官的可以玩女人，娶小老婆，下馆子，进舞厅，大吃大喝，小职员和穷大兵是不行的。”

亚德利感叹道：“在中国当小职员太不幸了。让这些当官的祖宗头上长疮去吧。”

学生们虽然有各种各样的不满情绪，但学习却十分刻苦。莫尔斯电码是世界上通用的，全世界的报务员都必需懂得这些电码。中国的报务员还要掌握大陆的莫尔斯电码使点和它代表英文中的二十六个字母和十个数字，并用另外的符号表示逗号、句号、问号、段落等。中国的报务员除了撑握上述所有符号外，还必然要掌握表示日语的四十八个假名的符号和许多程序符号以及识别大量的声音。

除了教学生外，亚德利的主要工作是破译截获的日本密电码。亚德利在这里碰到了一个难题，就是到处都找不到日文打字机，破译仍陷入黑洞。亚德利郑重其事地对周凡说：“我需要一部日文打字机，马上就要。”

周凡说很快就会搞来日文打字机，但就是迟迟没有搞来。亚德利和学生就不得不用手来抄写。还真要感谢没有日文打子机，还真要感谢用手抄写。亚德利在抄写这些电报时，发现截获的日本电报只使用了十个假名，可是日语里有四十八个假名。

亚德利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动，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秦怡芳和陈大鹏等人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看着亚德利。周凡这次也乖乖地坐着，生怕又打断了亚德利的思维。

亚德利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只用十个假名？它是代表什么？代表数字还是其他符号？数字，肯定是代表数字，日本人为了提高发报速度，使用十个带有缩写符号的假名来表示十个数字，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的。”

吃饭时，亚德利也不和人说话，嘴里咕咙着：“魔鬼，魔鬼……”

秦怡芳笑着说道：“对付魔鬼的办法就是挑战魔鬼，让魔鬼看到我们的智慧，把魔鬼吓得发抖。对，把魔鬼吓得发抖，把魔鬼吓得哇哇乱叫。”

亚德利把饭碗重重地一放，说道：“对，让魔鬼不敢再作威作福。”

亚德利不吃饭了，他向工作室走去。陈大鹏想叫住亚德利，被秦怡芳制止了。

陈大鹏：“他没吃饱。”

秦怡芳：“不要打断顾问的思路。”

陈大鹏：“我看这个洋人在故弄玄虚，在吹牛。将军是被他的假名声欺骗了。”

秦怡芳：“不要过早下结论，顾问是个对密码有着超常敏锐的人，我们就等着好消息吧。”秦怡芳也起身朝亚德利走去。

亚德利走到中文打字机前，把假名换成了数字，排成了一张表，用中文打字机打出了统计表。

按照上面的换算方法，亚德利把侦收到的电报全部换成了数字，这是其中的几份电报：

1号报：早上六点收：027 231 459 836 324 123

342 723 935

2号报：同 上： 027 231 459 850 370 117

348 718 943

3号报：同 上： 027 231 459 831 310 130

342 720 935

……

亚德利反复对照比较以上这几份电报，这些数字象女巫一样对着亚德吼叫，又象蚯蚓似地在纸上蠢蠢而动，亚德利自言自语：“魔鬼，魔鬼，我不怕你，你很快就是一堆垃圾，垃圾……”

秦怡芳飞快地记录亚德利嘴里崩出的每一个单词。周凡小声地问秦怡芳：“顾问说什么？”

秦怡芳：“他说密码是垃圾。”

周凡冷笑一声，说：“他要是破不出密码，才是垃圾，中国人是不需要垃圾的。看我怎样把这个蠢才撵走。你不要和这个人走得太近，到时候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秦怡芳没理睬周凡，周凡自觉没趣，出去了。

就在这时，亚德利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他还不明白是什么，他走向了自己的书柜。书柜的书是美国带来的。他从不让人碰他的书，有次一个学生想翻翻，亚德利冲上去就给了那个学生一拳。把那学生的鼻子就打流血了。自此再也没人敢随便翻他的书。秦怡芳想看柜子里的书，看到亚德利象中国人管老婆一样看管他的书。就取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亚德利又咕咙了一声：“上帝呀。”之后就鸦雀无声。他又在纸上写着，画着，又站起来走，嘴里念道：“密码的本质，密码的本质是反科学的，这是奸诈的、邪恶的科学，狗娘养的密码……”

亚德利有种窒息的感觉，他的大脑严重缺氧，当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一种架设在他和魔鬼之间的路断裂了，有若有若无的清风飘进他的肺腑，有天使煽动着翅膀在他的心灵飞翔，他的魂魄从黑洞中拯救出来，他看到了亮光，这亮光不是丝丝缕缕不可捉摸，而是伸手可触。他的思绪飘进了一座花香扑鼻的小院。小院里摆满了花盆，淡淡雅雅的是水仙，芳香扑鼻的是玫瑰，又红又艳的是茶花……蓬蓬勃勃，宛如一个小花园，一只红蜻蜓如钉在水仙花上似的，一动不动地表现自己的文静，黄蝶们粉蝶们在翩翩起舞，花儿草儿也在明媚的阳光下低吟浅唱……

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亚德利，屋子里静得丢下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在神秘的王国里，有一个戏剧导演在引导着亚德利，亚德利的脸上随着那神秘导演的引导，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变化。学生们看不见那位神秘的导演，只看见亚德利时而脸上带着笑，时而皱着眉头，时而闭上眼睛，时而又猛地睁开眼睛，一会儿张开嘴巴吐气，一会儿又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手也配合着做各种奇奇怪怪的动作，这位神秘的导演累得亚德利额头冒汗，还不叫“停”。

所有的人都有种大难来临的感觉。

忽然，亚德利兴奋地大声叫喊起来：“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破出来了？”屋子里的人齐声问，兴奋得说话的声音都打着抖。

秦怡芳竟忘了翻译，紧张地看着亚德利，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