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吧，顾问你好好养伤，少说话。”

亚德利只好说道：“好吧，我也中庸一次。不过你让驴子离开，我看见他就头痛。”

秦怡芳对周凡说道：“顾问想安静养伤，他请你离开。”

周凡只好不情愿地走了。

学生们已经把楼下一间屋子打扫出来，给亚德利把床铺好了。接着学生们都跑到街上救治受伤的人，别墅的汽车也开走了。亚德利说道：“我想我不应该躺着，应该到街上去救治伤员，这样才人道。”

秦怡芳说道：“顾问，你的身体这个样子，就不要出去了，陈先生留下照顾你，我必须马上去救伤病员。”秦怡芳说完，跑着走了。

亚德利大声叫喊道：“秦小姐，我跟你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你要离开了，日本间谍来杀我怎么办？”

秦怡芳一下子站住了，回头问亚德利：“顾问，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亚德利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不是说过，轻伤不下火线吗？”

秦怡芳只好说道：“那我们一块走吧，顾问跟着我才是安全的，把你留下我还真是不放心。”

他们来到街上，映入眼里的是房倒屋倾，到处是焦土，死尸横枕，很多树上都挂着残臂断肢，挂着紫红的人肠子，血淋淋的，让人不忍目睹。到处是悲痛欲绝的哭喊声，炸弹炸伤的人凄惨的嚎叫声。

亚德利沉痛说道：“这是我见到的最惨的惨景。”

秦怡芳流着泪说道：“日本人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我们中国人一定要他们偿还血债。”

没有受伤的人，都加入了空袭服务队，大家的眼里喷着仇恨的怒火。含着泪把死者抬走，把伤者送往医院。在一条大街上，发现那里情况最惨，不全的尸体到处横着，许多人奄奄一息，有一个老太太坐在马路边上，胸口下冒着血，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亚德利问道：“他说什么？这个可怜的人。”

“她说她要回家，她的家在南京。”秦怡芳含泪答道。

老太太很快就咽气了。不远处一个老头站起来，摇摇摆摆地朝老太太走来，老头的左半个身子都被炸坏了，他裸露的心脏却还在跳动，但他还没有走到老太太身边，就一头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眼睛却大大地睁着。

秦怡芳已经明白这老头老太太是饱经沧桑的夫妻，她把已死的老头老太太抱到一起，让他们的手相互握着，然后合上了他们的眼睛。她对亚德利说道：“每次大轰炸，有多少中国人死不瞑目啊。”

亚德利说道：“秦，你不该合上他们的眼睛，他们一定是要看着把日本人赶跑。”

“你不懂中国人的风俗。”秦怡芳说道。然后纵身跃上一个电线杆，那电杆上面挂着一个女孩。开始秦怡芳和亚德利都抱着侥幸心里，认为女孩没有事，因为女孩全身都没有受伤，但他们一摸女孩的鼻子，女孩早没气了，显然是被吓死的，女孩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在电线杆的水沟里，有一个儿童的头颅，正冒着血。秦怡芳含泪把那儿童头颅捧在手里，却没有找到身子，哽咽着对亚德利说道：“顾问，你快帮我找找。”

亚德利在死尸堆里找起来，然后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找不到了，不知炸飞到哪里去了。”

秦怡芳只好把那儿童头放下，哽咽着说道：“小弟弟，大姐姐没有找到你的身子，对不起你，大姐姐发誓，一定要让日本鬼子偿还血债。”

亚德利说道：“我们把这小女孩和这儿童埋在一起，他们好做个伴。”

秦怡芳点点头，走到一棵树下，用手挖土坑，然后把小女孩和儿童的头颅放了进去。亚德利也帮着培土，他们的手颤抖着，心滴着血。离开时，秦怡芳说道：“小妹妹，小弟弟，我会来看你们的。”

许多房子还在冒着烟，消防队员正冒着生命危险在救火。城里的大小汽车和卡车都用来疏散难民，难民们在尘土飞扬中，将一点可怜的家当挑在肩上，踏着同胞的尸体向城外逃去。每一个难民都流着泪，他们当中，有的亲人在这次大轰炸中丧身了。他们不愿离开亲人和家园，却又不得不离开。

事后，日本鬼子在侵略史上写下了这样血腥的一笔：“1939年5月3日，皇军空袭重庆陪都，投放燃烧弹68枚，炸弹98枚，共计160多枚。”这冰冷的数字，却让重庆人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每一枚炸弹，都沾满了侵略者的斑斑血迹，都是日本强盗屠杀中国人民的罪证。

山城的浓雾，遮不住民族的耻辱，滔滔长江和嘉陵江，诉不尽中国人民的苦难，魏魏青山，掩埋不下千千万万的亡魂。

亚德利和秦怡芳等人忙到晚上才回别墅，刚坐下，有学生就对亚德利说道：“顾问，大元帅和大将听说你受伤了，都打电话来慰问你，你却又不在。”

“哦。”亚德利疲惫地应了一声，然后倒床就睡。这个西方社会来的人，第一次不洗澡就上床睡觉。

秦怡芳却问学生：“今天晚上收到日本电报了吗？”

一个学生说道：“收到了。”

“间谍还在发报，唉，怎么没有把间谍炸死？”秦怡芳恨恨地说道。

陈大鹏说道：“日本飞机知道间谍的位置，才不会炸他们自己人呢。秦小姐，你快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不能趴下，还有许多的工作等着我们做呢。”

秦怡芳把床上的灰抖了抖，合衣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她实在太累了，累得梦都做不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重庆人民在埋葬了五月三日炸死的亲人后，泪水还挂在腮边，5月4日，日本鬼子的飞机又从武汉起飞，再次对重庆进行疯狂轰炸。一些在昨天侥幸活下来的人，今天却没有在日机的轰炸下逃生。最触目惊心的是国泰剧院被炸塌，两百多观众被活活炸死，血水流了几条街。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五三、五四”大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