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徙听着,乜儿子,怎么随便就亲人家女孩,想到维翰,嗨,他那爸爸就这秉性。也释然,赵书林对她说,曾见光圣与赵莺在一起,担心两个年轻人相好,怕他姑妈又会发难,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吃罢饭,常光圣怂恿母亲去看李小雅家那账庄,宁徙觉得应该去实地考察,就去了。
李小雅家这歇山式屋顶的房院坐落在临长江的东水门,四周都是移民或是商人开设的公所、店铺。门首那“蜀陕账庄”的烫金匾牌在夕照下熠熠生辉。黄昏了,这住房兼店铺的账庄还没有关门,大堂柜台前,伙计们正井然有序地为客户办理进出账。宁徙问:“你家账庄有多少本钱?”李小雅说:“对常妈我不说假话,不多,也就十来万两银子。”宁徙暗叹,不少啊,向柜台里的伙计打问进出账情况,伙计们热情回答,说得头头是道。宁徙心里有数了。进到后屋里,见到李小雅的母亲,宁徙顿生同情。她母亲叫李慧贤,半身瘫痪在床,是个美人儿。李小雅向母亲介绍了宁徙,搬凳子让宁徙坐到母亲床边。李慧贤对宁徙笑道:“是光圣的妈妈啊,常听小雅说起您,果真不凡。”
两个母亲说话,两个年轻人就出门去。
宁徙说:“听口音,您是外省人。”
李慧贤答:“我是陕西人哩。”
宁徙问:“也是移民来的?”
李慧贤点头:“跟父母一起来的重庆,我母亲死在了来的路上,父亲病死在了这里。”
宁徙同感:“咳,我母亲也死在了来的路上。”
李慧贤道:“进川的路太难哩。”
宁徙以为她要问自己父母夫君的事,她却没问,请她喝茶。她就端了茶杯喝茶:“李老板,您女儿小雅不错,很精灵。”
“生就个男孩子脾气,野得很。”李慧贤说,全无贬意而快乐地笑。
“她爸爸跟您一起移民来的吧?”宁徙问。
李慧贤勾首喝茶:“宁老板,喝茶喝茶。”看窗外晚霞,“嗯,天气可好!”
宁徙见她岔开话,就没往下问,关心道:“咋个瘫的?”
李慧贤道:“不明不白就瘫哩。”
“多久了?”
“没多久,找了好多郎中吃了不少药都不见效。”
宁徙说:“我学过些医道,给您看看?”
李慧贤笑:“好哩,谢谢啊!”
宁徙问病情,把脉。心想,她无外伤无风湿病史,脉象无异,会否是癔症?想起闽西老家望月岭的事情,那个去台湾做生意回闽的商人宣从武发了大财,当时的族长是宣贵昌的父亲,他眼红了,就指使族人轮番去找他借钱,借钱的数目大了,他不同意再借。宣贵昌的父亲就指使族人去挖他家的祖坟勒索,他无奈,只好再借钱给他们,心里万般愤懑,就瘫了。后来,教过她医术的老郎中指导她为宣从武做针灸治疗,不是让她选取胃经上的“大椎”、“悬枢”、“百会”、“环跳”等穴位,而是选取的“阿是”穴。她开先不解,为啥用“阿是”穴?老郎中单独对她道:“这是暗示治疗,你尽可以根据情况选用‘阿是’穴。你技术不错,又勤快热心,会有效的。治疗这样的病人,首要的是取得他对你的绝对信任。”老郎中又对宣从武说:“宁徙是我的徒儿,她的针灸手法特别好,她按照我选取的穴位给你治疗,每天治疗一次,治到第七天时,你定会站起来。”宣从武半信半疑,接受了宁徙的热情治疗。治疗到最后一次时,宁徙心里打鼓,真会有效?老郎中站在她身边,果断说,取针。她就取针。老郎中对那商人猛然喝道:“还不快去开门,你那老父亲从台湾回来了!”宣从武是个孝子,赶紧起身,就站了起来,他快步过去拉开房门。宁徙当时的眼泪都出来了。宣从武见门外并无一人,却蹦跳着嗷叫:“哈,我好啦,我站起来啦!”对他师徒千恩万谢,连呼大医、神医!后来,宣从武又去了台湾经商。她没有对李慧贤说这事,暗示治疗是不能让病人知道的,笑道:“您这病能好。”心里也没数,老郎中说过,暗示治疗主要是得解心病,也并非对每个病人都奏效。
李慧贤笑:“但愿。”
宁徙想问她是否有过什么痛苦事,又没问,这会加重她那心病:“您呢,能吃能喝,有个伶俐的女儿,生意又好,就多想些高兴的事,我断定,要不了多久您就会站起来。”
李慧贤笑:“就盼着这一天。”看宁徙,“宁老板,您家儿子常光圣可好,跟我家小雅相处不错,我们做亲家算哩。”
李慧贤的率直使宁徙产生了信任感:“就不晓得两个孩子咋想的。”
李慧贤说:“他俩就担心您不同意。”
宁徙笑道:“今天我见了小雅,她是个好姑娘,她能看上我家光圣也是我们常家的福分。”
李慧贤粲然笑:“这么说,您是同意哩!”
宁徙点头:“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