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是非常自然的事，也是一个人的自由，他人爱不爱则是他的事。当然要想得到真爱非须双方都意愿方可。但世事纷繁谁又说得清楚呢？真爱总是没有理由的吧！”道姑若有所思道，“而且，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来时又是怎样的温柔乃至变得多么凶猛，朝思暮想辗转反侧很是恼人的……”

别说，道姑倒真像是个有故事的人，这么的老司机，话也说得太过离经叛道，这些话怎么可能出自方外人之口呢？不过的确也是大实话。

其实出家人也在探求真理。而懂得真理的人知道，世界上的真理只有一个，不管你走的是什么道门，站在何种角度以及看得如何撇清。

能把生命衍演和变数看得透彻入微的人，也才算得是真正有道行的人吧。

小姑娘是俗世人，且可以说是近乎扭曲的红尘异类，道姑完全能够用大千世界里的凡俗道理给予引导，奈何教条地去引经据典，随意褒贬腹黑之学去进行慰藉？岂不知胶柱鼓瑟的人只会焚琴煮鹤，饮泉濯足。

何况你在此时去说教小姑娘慧剑斩情丝，抛却一腔彻骨的入门思恋？

“大姐姐，你真好，而且这么有学问！”

小姑娘脸上重新燃起笑容，一抹娇羞似乎在点点融化心底深处的冰山，腻在道姑怀里整个人都软了，挂着泪花的俏模样儿现出罕有的动人爱怜。

“姐姐，你也有爱的人么？”

“我？”道姑猛然一怔。

并不要皇甫紫玉回答，忽然长喟一声：“他人叫司马竟。也许是个有了妻儿子女的人呢。”

“呀——你问过他？”

道姑大吃一惊，司马竟她焉能不知？虽然此司马竟未必就是彼司马竟。不过令道姑吃惊的是司马竟因何会来到西天山，难道他会和自己是同一个目的？而且与小姑娘还结下这份孽缘，难道，他真的是来采药的吗？

“我是根据他的年龄猜想的，他是个大叔了，可我没有在乎呀！哼，我爱上了他就要定了他！我要找到他，哪怕天涯海角。师傅劝阻不了我，很生气，非常生气，就赶我走。我不走，师傅就自己走了。”

“哦？”道姑有些吃惊，“可是找到了又能怎样，他爱你么？”

小姑娘忽然目锐如刀，挣脱道姑的怀抱：

“我不管他爱不爱我，我爱他就够了！大姐姐是一个好人，希望下山后为我留意些，如遇到其人，请到湖南湘夏县一个叫垭口西舍的小渔村找我。如我不在，可找一个叫张久福的人，将此信物交予他，拜托！”

说完，从颈项上解下一件配饰来，竟是用上等和田菠菜绿玉雕琢而成的一朵雪莲花，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这件佩饰恐怕价值不菲，然而小姑娘毫不犹豫解下且交给了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至于对皇甫紫玉却什么都没有问。

“如果你能为我办好这件事，我会重重谢你！会给你许多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小姑娘郑重滴说，愈显神秘。

道姑无由地一阵害怕。

……”

钟离花雨的故事讲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久久，屋子里依然一片岑寂。

“司马竟是谁？那么，这女人成立罗生门就是为了一个男人吗？”

风潇潇自语地发出疑问。

“也许，性质早就变了！”

不知是谁的回答，再没有人吱声。

老钟离却是沉思道：“雨儿，你可知道司马竟其人？这事从未听你师傅说起过呢！”

“师傅应该知道这个司马竟，但我不曾细问，当时只是觉得与女儿无关。至于事件的经过，她老人家怕耸人听闻吧，不愿多说，事不关己多说无益，师傅本就是话语不多的人。”

“你师傅可曾帮助找过那个男人？”

“嗯，师傅的确甚为留心，只是直到最后，也没有什么功果。”

“司马竟到底是何许人？罗生门门主真的就是故事中的红衣女子梅慧儿吗？那么这女人现在该是一个近五六十岁的老太婆了，她成立罗生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找上红叶山庄大开杀戒？”

种种猜测，不安的气氛笼罩了一室。

“这个司马竟，武……武，如果早知道，也许 ……”

钟离庄主有些支吾，欲语还休，可惜众人却并未留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是谁或者有多大气候，红叶山庄决不会坐以待毙。何况咱们与罗生门并无干连，她梅慧儿凭什么造此杀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即便是妖女亲来，不管她有多大本事，必须受到惩戒。日后再说这些事儿，雨儿，你先去各院巡视。有请步先生到各位老神仙处走走，打听一下罗生门的底细，看看是否能弄点消息回来。其他人俱按原来部署严加防范等待天明。风少侠，你可以到隔壁休息去了！”

钟离庄主侃侃而言。虽然面对如此突发情况，且异常严重，但仍临乱不惊，指挥若定，果然有一代雄豪的气度，到底不愧是三庄之首的大庄主。

一番吩咐，众皆晃如从梦境中醒来，但都内心怪怪充满着疑虑和愤怒。

“是否同时约请老神仙前来会晤？”渔舟唱晚步凌云有所建议。

“总管觉得有此必要？！”

渔舟唱晚颔首：“属下领会得！”

微风飒然，烛光摇曳中，已是不见了先生的身影。

风潇潇骇然：“逸影流光大写意，异元密府内境幻化之三，菩悟云霓压箱底的绝活。呵呵，不懂的人以为是五行遁术，厉害厉害，红叶山庄果然藏龙卧虎！不过钟离前辈，晚辈可不是襁褓中的婴幼儿，需婆婆妈妈们悉心照顾呀！”

微笑继道：“让我陪侍雨大小姐走走，或可少尽绵薄，也算小子应付出的一点回馈。庄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叫再晚如何安心且睡得着？”

钟离双目烁烁，看了看少年，扫视一下众人，略做沉思道：“当然，能有少侠襄助实在大好，但是本庄家事岂可累及外客？”

“哦？”风潇潇忽然哈哈大笑，高声道：“一直以来，前辈的言行风范给晚生的感觉都是顶天立地的一代豪侠，在小子心目中早已许为楷模，没想到啊没想到，如此拘泥倒是后生小子被哄到了！”

众皆瞠目。老庄主亦且面有不豫，局势当前可以想象此时一庄之主的心情，沉道：“红尘过客，你果然骄傲！”

风潇潇则不惧，朗声抗言道：

“恕晚辈放肆，这可是长者逼我说的。贤父女屡救小子性命，在下一直耿耿于怀，满腔感戴报答之情久蓄于衷，这说得通的吧。而前辈呢，也总是自诩豪侠通达不拘小节，可是怎么一但到了事情当口却又这般胶柱鼓瑟迂腐执拗？婆婆妈妈真的不爽！前辈，晚辈可不是骂您您这是做人矛盾说不通的呀！”

钟离一怔，随即仰天大笑，跳下榻来重重地拍了拍肩膀牵着风潇潇的手儿拉到身边坐下道：“好，真是个好小子，亮节英风跳脱不羁，我钟离老儿终是双目不盲到底没看错人。罢了，能得少侠援手，实所愿也，不敢请尔！有你陪同雨儿，来敌何虞？只是此乃确为家事，实怕连累少侠，少侠既然责以大义倒显得老朽矫情了。也罢，你二人小心些，毕竟敌暗我明，又不知其实力怎样，所以须谨防不测！”

这等胸襟也是令风潇潇心折，遂连连点头，内心深处更多了些迷惘，因为方才一番慷慨陈词并非自己真正的想法。身在虎穴，孤身一人明目张胆地前来寻仇，可笑亦复可怜，因此许多问题须待进一步查证核实，了解得越多越好，不能让视听处在惑乱之中，时刻要保持灵冥和清醒。人生处世，往往才华和能力都不重要，冷静地运用智慧才是取胜的法宝。

二人刚走，淳于护法便大声嚷嚷起来：

“老大，这小子也他娘的太猖狂了，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吗？您老发话，有机会我调理调理他！”

低喝了声：“住嘴，我问你你对雨儿知道多少？”

“大，大小姐吗？皇甫前辈高徒，加上各位神仙大隐的栽培，已经莫测岸砥，属下，属下哪敢妄言置评！”

淳于一脸钦仰崇敬，呐呐道。

“以我观之这小子至少不在雨儿之下！”

“这，可能吗？”淳于护法瞪圆了双眼。

“小子，天下大着呢！”随即打出手势，屋中之人尽速隐去。稍后，便闻桩哨声声，看来连络系统已经疏通。夜色深处，同时也传出此起彼伏的声声长啸。

竹哨之音隐约而断续，久久不能平静。

夜风吹过时，窗牖一阵阵沙沙作响，如同夜雨芭蕉，敲打得人心很难以平静。

忽然，怪异的竹哨声转为峭拔，凄厉，令人酸楚而烦躁。

夜，更加的阴森幽邃了，像一个无尽也无底的黑洞，正无情地吞噬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