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天时间，杜满堂的情绪大起大落。
杜家父女没等河西村分产到户动员会结束，就悄悄离开。
回老宅的路上，杜满堂脚步轻快，甚至好心情地哼起了小调。
可远远看到老宅了，杜满堂又开始抱怨，“干啥要给利息，都是咱们借来的钱。”
“也没有多少，让大家开心一下，何乐而不为。”
因为李秀兰和她那混账儿子，杜满堂在村里招了不少白眼。
杜老太含辛茹苦一辈子，从没害过谁。杜雨燕不忍她让杜满堂连累，回村的时候被人指指点点。
这点利息用来拉拉好感，算算也不贵。
杜满堂虽然不理解杜雨燕想法，却早已养成无条件相信她的习惯，“成，咱家的事由闺女做主！”
听到这一句，杜雨燕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杜满堂反正不想自己动脑子。
继续走了几步，杜满堂又有问题了， “你说那地，能给咱们吗？”
“不是让你在登记册上签字了吗？”
张镇长不过一句话，那个之前冲杜满堂吼的村干部主动把他叫了过去。
杜满堂嘀咕，“老薛这人阴得很……”
“给你就拿着，不给就回家，咱们也不靠这几亩田吃饭。”
杜雨燕刻意要降底杜满堂的期待。
其实杜雨燕今天跟薛队长争的，并不是多少亩地，而是公平。
就像当年原身被人夺走的那个大学名额，实质上就是有人利用权势，打破了公平。
杜满堂的担心未必空穴来风。以薛队长的尿性，给你来个阳奉阴违，也不会教人意外。
但至少这一次，杜满堂不用那么憋屈。
此刻站到杜家院子外，杜雨燕睁大了眼睛。
杜满堂干脆叫起来， “李秀兰这是缺棺材板了？！”
院子的两扇木门不翼而飞。
给李秀兰的尾款是黎潇借来的，又亲自送到河西村。
然后……
“门都拆了，说明人走了。”杜雨燕心平气和地说着，抬脚进去。
从院子到屋里，一地狼藉。
李秀兰真没客气，感觉临走之前，把杜家地皮都刮了一层。
“我爷爷当年盖的屋啊，被糟蹋成这样！”杜满堂脸又垮了下来。
杜雨燕倒不在乎，这老宅反正是要修了，就算李秀兰不动手，这里头的东西也要扔不少。
这牵扯到一个关键问题——钱。
这回真是家徒四壁。
杜雨燕去隔壁魏家借了张条桌，回来时，杜满堂拿着条帚，正在屋里扫着。
“身体刚好，你折腾什么呀？”
“我过两天带你奶回来一趟，得让她高兴一下。”
“就算回来，也得等我把老宅修好。”
“修啥呀！咱们现在也没钱。回头我去山上拣点木头，让黎潇打几张桌椅就成。”
钱……
其实杜雨燕包里还有那块劳力士。那是她从宝马镇出来时，就揣在身上的。
之前杜雨燕已经去空间超市看过价格，差不多能把债还掉。
可想到劳力士的升值潜力，她迟迟没舍得下手。
也是张小芳的钱送得及时，手表才能留到现在。
黎潇借钱也不容易，这年头谁家都拮据，是到了要下决心的时候。
“不是说都听我的吗？”杜雨燕故作轻松，“你闺女还能挣不着钱？”
两人正说着，魏家老大在门口喊了声，“杜叔，地开始分了，快去签协议，还能拿到工具！”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杜满堂立马起身，“在哪儿呢？”
“队部仓库，我爷让我陪你过去。”
“还是你爷想着我！”杜满堂咧开嘴，笑得不要太开心。
这一整天，河西村热火朝天的，除了队部，就是杜家小院。
最后一张借条放进包里，该还的债终于清了。
此刻杜雨燕蹲在院子角落，看着那辆李秀兰没带走的的风箱车。
杜老实当年就是拉着这车走街串巷，又卖馄饨，又做点心。
虽然废弃好多年，车轮掉了，两个把手也不见踪影，可整个结构还挺完整，几只小抽屉一拉就开，上面的铜扣甚至雕着花。
“瞧啥呢？”马大头走了进来。
“马叔没拿钱？”杜雨燕起身。
“拿过了，我找你爹聊聊！”马大头笑道。
“我爹叫上魏爷爷，又去看他那块地了！”
杜满堂分的地离杜家不远，就在后面一处小山坡上。
杜雨燕没来得及过去，不过听来拿钱的村民说，那地根本不是农田，沙性重，漏水漏肥，真要种粮食费劲得很，收成好不到哪儿去。
最麻烦的是，那块地离小青河有好一段距离，回头灌溉施肥就是个大麻烦。
显然，这是薛队长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又给了杜满堂一个难看。
杜雨燕并不以为然。凡事要辩证地看。
真要让杜满堂和杜老太回河西村种地，杜雨燕还不放心。既然那地种不了粮食，不如就荒在那儿。大不了每年她拿钱抵责任粮，老人们也用不着那么辛苦。
“你爹跟你奶回来，要帮忙就说一声。老薛做事不敞亮，这是成心坑你爹。”马大头说着，特意走到门口，往外瞧瞧，才回来道：“你知道不，边上几个村子分田都是抓阄，大家心服口服。咱们村里，老薛说什么就是什么，也就你胆儿大，我们谁敢跟他犯相啊！”
“他又不是三头六臂，跟大家伙一样，都是凡夫俗子。”
“到底是在城里混得开的，这话说得有理！” 马大头将杜满堂分到的一把锄头举在手里试了试，“这个好使！”
“马叔要用得着，就拿去吧！”杜雨燕也是随口道。
“老马，合着搁我这儿瞅好东西呢！”杜满堂从外头进来。
杜雨燕忙说了句，“爹，不早了，咱们得去赶回去的车。”
杜满堂没有回答，夺过锄头看了半天，扑哧乐了起来。
“你吃错药了？”马大头吃惊地瞧着杜满堂。
村里人都知道了，杜满堂分到了一块瘠地，换个人得气到上吊。
就连杜雨燕也莫名其妙。
这是受刺激过度了？
杜满堂干脆仰头大笑，“刚才魏老爹帮我看过来，那块沙地土层厚，种向日葵最好，再搭几个葡萄架，想想都美得慌。”
杜雨燕跟马大头互相看了看。
“你要愿意种，回头哥几个想办法给你引水。” 马大头热心地道。
说到兴奋处，杜满堂眼睛发亮，“山坡上头有一条溪水，魏老爹知道地儿，他说拿几根竹竿一穿，这水就能流到地里。过几天我回来，麻烦大家伙帮个忙！”
“我给你找人！”马大头拍着胸口，“乡里乡亲的，谁家能没个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