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燕走进法庭的第一件事,就是接过李师娘匆忙塞过来的包。
得到法官准许,杜雨燕坐上证人席,放下包时,姿势稍显僵硬。
没办法,昨晚她疼了一夜。
左手在包中抓到那盘录音带时,杜雨燕才彻底放心,再一抬头,和黎潇目光碰到一块。
黎潇剃了平头,胡子刮得干净,虽然身穿囚衣,可坐姿笔挺,神色也还镇定。
好吧,黎潇没给她丢人!
黎潇注视杜雨燕许久,几乎目不转睛,以至于杜雨燕都有了感应,他是想说些什么。
“证人,可以发表你的证词了。”法官提示。
杜雨燕回了神,起身发言,“法官同志,今天我带来一个重要证物,相信会对法庭做出最后判决,起到关键参考意义。”
她始终留着心眼。在申请出庭作证时,杜雨燕绝口不提手里有录音带,只称黎潇曾跟她说到和严鹏的冲突,希望在法庭上为自己丈夫说几句公道话。
而今天,杜雨燕终于可以亮出底牌。
因为设备原因,庭审在暂停十多分钟后,才重新开始。
“只要你签了字,一切都好商量。”
“不用你担心,严局长跟市局的人很熟,既然能把人送进去,也能把他弄出来。”
“不要听外面人乱说。医生看过片子,他这种先天性的问题,很多人都有,不影响正常生活。我希望你们早点结婚,我也能赶紧抱上孙子。”
“我自然有办法让严鹏全身而退。从现在开始,我不需要你签任何的字。可你们给我记住,黎潇会一辈子待在监狱!”
……
此刻,法庭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钱老师无可遏制的暴躁。
杜雨燕特意看了看表情僵硬的严惠芳。
可惜钱老师不在,相信那位的表情会更精彩。
录音播放完毕时,法官特意提醒,“证人,有一个问题你必须明白,这里是法庭,你要为自己所有的证言承担法律责任。”
杜雨燕看了看证人席上的人,“如果谎言能救下无辜者,我也不用想出这种办法。我对我在法庭上的每一个字负责。为了确证我提供证据的真实性,请法官允许,我想和检方的一位证人当面对质。”
杜雨燕前世因为商业纠纷,打过几次官司。她记得律师提过,法律关于录音文件可以作为证据的条文,是在二十一世纪才施行的。
也就是说,一盒录音带并不足以帮黎潇摆脱困境。
可有的人……能“帮”一把。
“你要和谁对质?”
杜雨燕转过头,看向了旁听席。
被杜雨燕请出来的,是……严惠芳。
“证人,你可以开始!”
“惠芳同志,最近睡得好吗?”杜雨燕一眼不眨地盯着严惠芳。
“……你想问什么?”严惠芳不出意外地紧张了,眼神飘来飘去,可在掠过黎潇的时候,总会稍稍顿一下。
杜雨燕忽地朝黎潇望了一眼,随即对他笑了笑。
余光可见,严惠芳朝她看了过来。
本来可以找钱老师再战三百回合,可看到严惠芳,杜雨燕有了新想法。
“惠芳同志,你母亲派你知会附属医院的王院长,不能让外人知道严鹏有先天性脑病,你找过他吗?”杜雨燕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严惠芳倒吸一口凉气。
录音里的每一句话,严惠芳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那天晚上钱老师被请到李家去,是杜雨燕早设下的陷阱。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见严惠芳一直没反应,杜雨燕还友情提醒一下,“你要回答我,有或没有!”
“……没有。”
“这是法庭,我要对自己的每一句话负法律责任,你也是。”
“我没有和王院长说过……”严惠芳眸子明显缩了缩。
“那你说过什么?”杜雨燕打断了她,“你告诉王院长,在提交法院的证据材料里,抽掉那份CT检查报告?”
严惠芳:“……”
“我有些好奇,你们就没担心过,一旦事情败露,不只你们逃不掉,还会连累王院长一个外人?难道刚才录音里,钱老师不是吹牛皮,姓严的果然手眼通天?那你们干嘛费这么大力气,要把黎潇送上法庭,让你爸在电力局办个监狱,不是举手之劳?”
“证人,你的话超出庭审范围了。”法官出言阻止。
杜雨燕道了一句歉,再次看向严惠芳,“你怎么又不说了?”
严惠芳头埋了下去,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表情。
此刻严惠芳心底满是沮丧与无助。她曾经在一个男人面前一败涂地,而现在,又被这个男人的妻子当众羞辱。
“你不回应我的问题,我只能当你默认。”杜雨燕确定,严惠芳绷不住了。
果然……
“如果不是黎潇,严鹏旧病不会复发,我们不过替我弟讨个说法!”严惠芳的回答不出杜雨燕预料。
“法官同志,严惠芳刚才已经承认,严鹏本身就是病人。”杜雨燕转头道:“我本人恳请法官同志和在座的审判员查阅电力局附属医院提供的证据,这个关键问题如果没有出现在材料中,只能证明一件事,那间医院对于严鹏的病做了虚假陈述,他们提供的证据无效!”
法庭一下安静了。
杜雨燕长出了一口气。前世她唯一的爱好就是追剧,没想到还能寓教于乐,从法庭剧里学到,引导对手露出逻辑破绽。
当然,事情还没结束。
“严鹏位于颅后的病灶复发,和他被黎潇从正面打的一拳没有任何关联性。这就是严鹏家属极力要求隐瞒病情的唯一理由!”杜雨燕顿了顿,看向法官,“对不起,我得再说一句超出庭审范围的话。严惠芳,到底你弟弟做了什么亏心事,你心里没个数?何来你们手中有点小权力,就肆无忌惮地污蔑无辜的人,真以为高人一等?!”
“说得好!”旁听席上,杨旭喝了一声彩。
杜雨燕没觉得好,她太过激动了,无意间右肩耸了一下,把暂时忘掉的疼又勾了上来。
这边杨旭赶紧起身,冲着朝他走过去的法警挥挥手,自己跑出了法庭。
法官直接问严惠芳了,“你对此有什么解释?”
好一会后,严惠芳抬起头,声音打着颤,“这件事和我家人没关系,我弟弟的CT检查报告是我藏起来的,我爸妈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法官同志,我知道错了,请您原谅不懂法,以后我一定改正!”
“哎哟!”连旁听席上的毕国胜都听出了不对。
杜雨燕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严惠芳这瞎话编得……真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