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芳站在观看区，伸长脖子瞧向场内。
“今天有口福了，能尝到张师傅的包子，我就好他那一口。”
“想尝包子去一条龙排队，今天你只能享眼福。”
“其实根本就用不着比，张师傅第一，钱师傅第二。后面都是陪跑。”
听到旁人议论，张小芳撇了撇嘴。
车大嫂没待多久，和张小芳说了一声，便先出来了。
今天还有招工考试，她得去当监考。
这边车大嫂出了会堂，发现郭红武站在门外。
“你这人做事……”车大嫂忍不住想说一句。
郭红武这不靠谱是没救了。比赛的事要早点跟她说，说不定能搞到红案的名额。
前几天还有人在问车大嫂，能不能请她妹子帮忙办婚宴？
杜雨燕的席面，在工商所家属区早已家喻户晓。
郭红武被骂怕了，陪着笑，恭送车大嫂离开，刚要进去，冷不丁有人挡到跟前，“杜雨燕这种临时工都能滥竽充数，难怪为民小吃部办不下去。”
郭红武脸一挂，“老马，武疯子砸店这事，我可记住了！”
“啥意思？”
“你心里清楚，再来一次，咱们老账旧账一起算！”
老马眼皮抽了抽，嘴上不肯服输，“行，我等着！我进派出所是你们干的吧？老任说了，谁动他的人，就是跟工农兵饭店过不去！对了，老任是评委会主任，你自己想一想……”
前几天，老马在饭店干活时被派出所带走。还是任大平够意思，亲自把他保出来。从那会儿起，老马跟定了任大平，和为民小吃部算是结下了梁子。
郭红武一把扯住老马领口，“就冲你这德性，我从一开头，就没想把名额给你！”
两人正吵着，有人过来训了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老马看到那人，拍开郭红武，“任经理，老郭面上一套，心里又一套，他憋着心思，想干倒咱们工农兵饭店！”
“你小子别挑拨离间！”郭红武面红耳赤。这话他真说过，没想到被老马这缺德玩意捅给了任大平。
过来的这位，正是姗姗来迟的工农兵饭店经理任大平。
也知道老马不省事，任大平没搭他的茬，冲郭红武道：“老郭，听说回机关了，以后还靠你多关照！”
老马嗤笑，“他关照？连个小吃部都开不下去！”
“你等着，老子迟早让你开开眼！”
任大平被逗乐，伸手拍拍郭红武肩膀，“大家伙谁不知，你老郭一向有冲劲。”
宝马镇里，想干掉工农兵饭店的人多得是，可这么多年，谁都没本事撼动他这头把交椅。
外头吵了半天，里面比赛也在静默中进行着。
一声哨响，第一轮结束。
蒸好的包子被一笼笼端到了评委们面前。
“张师傅，你这手艺就一个字……绝！”一位评委迫不及待地吞下一只包子。
“瞧这十八个褶子，还有这收口。到了县里，也得是您独占鳌头。”
张师傅就在第一排，虽然上了岁数，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在那站着，听到夸奖，摆了摆手，“学无止境，我今天是来学习的。”
评委们吃到后面，基本上都是浅尝辄止了，态度越来越敷衍。此刻，他们走到最后一笼包子前。
那是杜雨燕的作品。
有评委挟起包子看了看。灯光之下，包子皮色泽透亮，可以看到里面的馅料。
咬了一口之后，评委随手放下，摇了摇头。
“怎么样？”旁边人问道。
尝过一口的那位给出评价，“口感不行，没有嚼头。”
“这里面放了豆腐？”有评委问了一句。
杜雨燕开了口，“这是越乡豆腐小笼包。采用的是传统手法，面里没有加发酵粉，所以面皮会薄一些。老豆腐和猪肉用最新鲜的食材，取其原本的味道。”
“豆腐包……这有什么好吃的？”
“不行，水平太差！”
“我给不了高分！”
按照规则，第一轮分数最高的前八名，将进入自选项目。
杜雨燕进第二轮，应该无望了。
评委们打分的功夫，张师傅走到了杜雨燕的那笼小笼包跟前，拿了筷子挟起一个，细细地咬了一口。
杜雨燕赶紧走过去。
车大嫂介绍过，张师傅在面食方面是老行尊，别人的包子没尝，却尝了她这份，这就是给面子。
“我老岳母就是越乡人，老人家作古也好些年了。我还记得，我头回上门，她就做了豆腐小笼包。丫头，是这味道，一模一样！有剩下的吗，让我带回去给老婆子尝尝！” 张师傅这面子给得太足了。
正围拢在一块打分的评委，不少人看了过来。
杜雨燕心里高兴，行家的话比评委有份量。
没想到的是，这还不够，张师傅特意跟到杜雨燕那儿，十分认真地跟她探讨越乡小笼包的制作窍门。
杜雨燕也没保留，将她制作的心得，一一地说了出来。这一聊，一老一少发现彼此能说到一块。到后来，杜雨燕反倒请教起张师傅的独门绝技。
“得空你到一条龙包子铺，我亲自教你！”张师傅甚至发出了邀请。
“名次出来了！”
杜雨燕循声望去，一张红榜贴在了不远处宣传墙上。
没一会，有人跑过来，兴奋地道：“师父，您是第一！”
张师傅不过点了点头，转而问杜雨燕，“你师父是谁啊？”
“我没师父，就是打小喜欢这个。我奶说，我有我爷杜老实的天分。”
关键时候，杜雨燕乐得扯起虎皮做大旗。
张师傅先是惊讶，随即笑出来，“对啊，你姓杜，我怎么没想到。我年轻那会儿，跟杜师傅喝过一顿酒。你爷爷身上有股侠气，做得了大事，也放得下身段。他那手艺教人几十年不忘。”
“他老人家是我的榜样。”
这趟不算白来，可不就结了人脉！
杜雨燕是最后一个过去看榜的，不出意外，排名最后。
只能说……有人不识货。
案板后，张小芳一边帮杜雨燕收拾食材，一边观察她神色。
杜雨燕情绪没多大波动。
即便第一轮就被淘汰，也好过放弃机会，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黎潇有点了解她。
接下来……
杜雨燕正在思忖，后面该要做什么时，有人得意洋洋地过来了，“就这水平还比赛，不够丢人现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