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杜雨燕总算明白,杜满堂今天的待遇因何而来。
“你们要我给个说法。成,王成德的债就找李秀兰。她今天厉害着呢,敲了我女儿八百块钱,这钱还在她口袋里。”杜满堂在院子里大声道。
李秀兰抱着最小的孩子坐在地上,哭喊,“你们都不是东西啊,想要钱是吧,我这命就搁这儿,还有这仨孩子,你们想拿就拿去!我们也一了百了!”
她怀里小的和两个女孩都被吓到,一个比一个哭得响。
四下乱糟糟的,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外头又进来不少。
“满堂,这事儿吧,还得你给大家一个交代。”说话的是刚才听杜满堂侃了好一会,明明有些焦躁,却非要留他喝酒的一位。
杜满堂急了,“我怎么交代?王成德借的钱,我一分也没拿过。”
“死老东西,这是要推咱们进火坑!”李秀兰嚎得越发起劲。
“李秀兰,摸着良心说,老子对你们一家怎么样?当初你那混蛋儿子要娶媳妇,我说咱没钱,随便办一办就算了。可你非要打肿脸充胖子,逼我去借。王承德那会儿拍着胸脯,说他以后下地干活,挣到钱就还人家,结果他成了家还是好吃懒做。”杜满堂骂了回去,“这些账跟老子没有半点关系!”
杜雨燕走到杜满堂旁边,凑近了问,“那些借条是你打的?”
现在她就怕,李秀兰母子算计了杜满堂。
“别提了,多亏老魏头提醒,借条都是王成德签的字!”
杜雨燕松了口气。
真要这样,杜满堂没有法律风险,不过河西村的人就彻底被他得罪光了。
“各位,我代我老丈人给大家伙道声‘对不住’,他以前的事办的是有点糊涂。这样吧,让他和我爱人先回去,我就留下来。你们有什么想法,看我能不能帮大家。”黎潇在旁边解围。
这担当,杜雨燕表示满意。
气氛越来越紧张,杜满堂还是先离开为妙。
“你是李秀兰的侄儿?”有人从人群里走出来,“王成德那人混蛋透顶,又是个无赖。大家伙都明白,指望不了他还钱。还有这一屋老小,我们不能逼死人家。这事吧,我问着村小学的校长,他看了王成德打的借条,就跟我说了一句——这钱找杜满堂要!”
“马大头,凭啥找我要?”杜满堂一脸震惊。
边上有人劝道:“老马,咱们乡里乡亲,有话好好说!”
那个马大头显然不想好说话,“老杜,前头我要了几回账,王成德耍赖,你也跟着赖。后面你进了城,倒是撂开手了,可咱们血汗钱都押在你们家。今儿你不给个交代,连着女儿跟女婿,都别想出这院子,出这个村!”
杜雨燕早想过,薛队长可能会耍无赖,甚至不让人走出河西村,结果,拦住他们的却是村里人。
“马叔,能把借条给我看看吗?”杜雨燕上前,客客气气地问。
这会儿,她不会触怒任何人。
杜满堂还想回这村子,就必须心平气和地把问题解决了。
那位倒是爽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等看过那张借条,杜雨燕的脸色完全变了。
转回身,杜雨燕气到怒斥,“爹,你有多大家底给王成德做担保?!”
几天之后的晚上,杜雨燕带着两个儿子来车家串门。
“大宝,回头到了学校,咱俩住一块!”朝阳正在屋里跟大宝道:“我妈让我去外公家,可我不乐意。”
“成啊,咱们就睡一张床。”大宝答应得干脆。
“我也去!”二宝急吼吼地道。
“小屁孩,我们是去上学,带你干啥?”
二宝受到了无情嘲笑,堂屋里的车大嫂听见,训了朝阳一句,又对杜雨燕道:“我今天去你家,老太太抓着我,说了好一会。”
“本来这事不想让她知道,早上黎潇要回去汉源,我们俩说了几句,让我奶听到了。”
“这笔债,你们担得不明不白。”车大嫂同情地道。
杜雨燕苦笑,“王成德打的借条,80%都有我爹的签字。不只签字,连手印都按了。这是不认都不行。昨天回来,我家老杜就躲屋里唉声叹气。”
一想到这事,杜雨燕心里实在窝火。
之前按杜满堂的说法,他带着王成德在村里借了三百多块钱。
斟酌之后,杜雨燕咬着牙认下了。她爹惹出来的事,她不兜着,谁来兜。
甚至杜雨燕当时就跟人说好,收屋那天,让大家伙把借条全拿来。
可昨天去收房子,放在杜雨燕面前的借条厚厚一沓,金额远远不止三百。
杜雨燕这才知道,王成德没钱还账,便玩起了挖东墙补西墙,换别的肥羊薅。
如此一来,不只全村被他借遍,外村也好些上当的。
问题是,王成德后头借来的钱大部分不是去还账,而是偷偷留下自己花了,转头他再到别处去借,由此债台越堆越高,
就这四、五年的工夫,债务居然将近两千块。
在杜满堂来到宝马镇前,几乎每张借条上,都有他的签字担保。
昨天闹得太凶,薛队长也过来了,当场要求杜满堂还钱,要不然就是他与王成德合谋,表示队部会找派出所的人来处置。
这一下薛队长在村民心中形象越发高大,杜满堂却成了众矢之的。
“你也别太说他,杜叔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哪懂那么多弯弯绕的事。”车大嫂只能在旁边安慰。
杜雨燕真没说,可不是急着想办法找钱,她要根本顾不上。
薛队长只给十天时间。
杜雨燕前头赢了一回合,却因为自己的破绽,被人将了一军。
“那个王成德这么能花钱?”车大嫂忍不住问。
杜雨燕也没想明白,王成德把坑蒙拐骗来的钱用在了哪儿。
“还要多少,我回头拿给你。”
杜雨燕忙摇头,“姐,我不是来借钱的。黎潇出去想办法了。我也和郭经理说,先把我借给店里的钱拿出来。”
“一家姐妹,你跟我客气。”车大嫂瞪了过去。
正因为人家把她当姐妹,杜雨燕才不能赖上车大嫂。
“我就来跟姐诉诉苦,其实有几家也通情达理,同意我爹重新打借条,付点利息,一年一年地还。”
求人不容易,昨天看了不少脸色,答应延期的并不多。
也不怪别人,杜满堂自己消耗了信用。
现在的问题是,还有一千多块的账等着他们赶紧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