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并不能阻隔外面的嘈杂,可此时朱俞早已忘了一切,她的世界只有坐在对面的这个人。
“稍微喝一点!”谢健民给朱俞倒了一小杯酒,“对不住,结个婚冷冷清清,我给不了你多少。”
谢健民其实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不知道,朱俞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会吸引到这个家境优渥,性格温柔的女孩。
正是这女孩,给了他即便被打倒在地,也要爬起来的勇气。
而现在,他们已经结为了夫妻。
“我又没怪你。”朱俞脸上有微微红晕。
不办婚宴是朱俞自己提出来的,然而谢健民不置可否的时候,她又有点失落。这点小心思,朱俞不敢和谢健民说,怕他觉得自己小气,也是心疼,谢健民遇到的难事太多。
人是自己选的,从领证那一天,朱俞就不准备后悔。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会留下遗憾,却没想到,谢健民突如其来地给了她一个惊喜。
“院里要评文明单位,人手不够,钱院长今天跟我谈了,这个月先不用下去。”
“好啊!”朱俞开心地笑了出来。
她确定,自己没有嫁错人。
谢健民却有些不敢看朱俞,“对不起,钱院长说,卫生院等着安排房子的职工太多,暂时排不到我们。”
朱俞的笑容略微僵了一下。
镇卫生院刚盖好一栋楼,朱俞以谢健民的名义打了报告。她没想住新房,只要能拿到腾退的旧房,哪怕是集体宿舍,也心满意足。
“没关系,下回再申请。”朱俞故作轻松,不想让谢健民看到她的失望。
“我能进来吗?”朱红霞在屏风外问道。
“请进!”
谢健民的话音刚落,朱红霞转了过来。
看到朱红霞手里捧着的蛋糕,朱俞惊讶到站起了身。
小时候去上海表外婆家,朱俞见过从副食品店里买来的裱花蛋糕,那醇厚的奶油香,一直留在了朱俞的印象里。
从那时起,朱俞就羡慕能每天吃上奶油蛋糕的表姐们。
此刻朱红霞端到她面前的蛋糕,铺满了白色的、带着诱人香味的奶油,那一圈粉红的玫瑰,似乎还沾着清晨的露珠。
“本来是送花馍的。可我姐说,朱俞喜欢我们的蛋糕,今天你是新娘子,得把你哄开心了。这可是我姐自己做的奶油哦,可香了呢!”朱红霞小心地将蛋糕放到桌上。
“谢谢!”朱俞笑得无比开心,可最后却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结婚是这么幸福!
“两位,还算满意吗?”杜雨燕也走了过来。
谢健民起身,“谢谢,给你们添那么多麻烦!”
当初找过来,谢健民只是想用一场简单的婚宴,弥补没能给妻子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的遗憾。然而此时此刻,朱俞的开心,已经抵销了一切。
“不用客气,回头记着把账付了!”杜雨燕公事公办地道:“这一顿不便宜。”
愣了一下,谢健民笑着点了点头。
现在的杜雨燕,和河西村那个总是沉默的女孩,完全判若两人了。
朱俞忙道:“雨燕还有红霞,我们夫妻俩敬你们一杯!”
“看到蛋糕上的字了吧,我们祝你和谢医生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杜雨燕爽快地道。
这场简单又不失温馨的婚宴,受触动最大的居然是朱红霞。
都过了两天,她还念念不忘。
“姐,回头我结婚,也就跟朱俞一样,谁都不请,两个人坐一块吃顿饭就成了。”
已经下午两点,刚忙完寿宴的朱红霞最后一个吃上饭。这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给她端饭过来的杜雨燕闲聊,“我也要奶油蛋糕,得比朱俞的还大。”
“你当朱俞不想热闹?她家里不同意两人结婚。”杜雨燕托着腮,打量朱红霞,“你不是不打算结了吗?”
“我几岁啦,结婚又碍着谁了?”朱红霞翻了翻眼。
杜雨燕伸手拍拍朱红霞的头,“谁都不碍,咱们找个喜欢的。”
朱红霞却摇头,“再不找喜欢的了,凑合吧,只要那个人对我妈好!”
“别人活该跟你凑合,人家欠你的?”杜雨燕必须纠正她这不着调的想法。
朱红霞立刻吱声了,埋头扒饭。
“你和朱俞走两个极端,她是飞蛾扑火,根本不考虑后果,也不听父母意见,就把自己嫁了;你呢,摔了点小跟头,干脆自暴自弃。什么叫凑合过?你想做给谁看?”
一贯杜雨燕说话,朱红霞只有听的份。
“吃完就干活去!”杜雨燕起身要出去。
朱红霞扭过头,“姐,你那天可没这么说朱俞,还祝人家百年好合呢!”
“我能怎么说,早离早好?”
朱红霞眼睛眨了眨,扑哧笑出来,“难怪姐夫说,你讲别人的时候,好像特别懂道理。”
杜雨燕拧住眉头。
有些人处得时间不能长,毛病全暴露出来了。
就比如黎潇,杜雨燕发现了,那家伙怪话不要太多,骂人不带脏字,还真是做律师的料。
杜雨燕回到后厨忙了一会,突然想到朱红霞是个快嘴,万一把她的话传到朱俞那儿,不显得她虚伪吗?
防患于未然,杜雨燕走到外面,打算把朱红霞叫过来提醒一下。
结果,杜雨燕发现不对了。
店里突然没了人,全都挤到门口。
出事了?
门廊上,好几个人都在朝对面镇卫生院瞧。
那边的院子里也围了不少,隐约听得见吵闹声。
“怎么回事?”杜雨燕随口问道。
“里头死了个孩子。”有人答了句。
更有人幸灾乐祸,“镇卫生院哪有什么好医生啊,现在好了,把人治死,他们也不用开了!”
杜雨燕不想凑这热闹,转身进了后厨。
这边杜雨燕正在和厨师们准备晚上的食材,朱红霞匆匆跑了进来,“姐,不得了了!”
就她这一句,后厨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
“火烧眉毛了?”杜雨燕瞧了过去。
都在说朱红霞自从当了小组长,越来越稳重。这会儿上气不接下气,实在称不上稳。
朱红霞还没来得及说,到底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柱子脸色一变,指着玻璃窗外,“师父……”
杜雨燕回头的瞬间,两个身影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