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貌似风平浪静。

郭红武上午开会回来，立马将杜雨燕叫进办公室，递来一张表格，“赶紧把这填了，我今天就送到老邱那儿去！”

供销系统的年终评比，为民小吃部有一个“先进工作者”名额。昨天小吃部开会，杜雨燕众望所归，大家全票通过。

不过，杜雨燕当场谢绝了。

可没想到，郭红武就是不改主意。

杜雨燕不能一推了之，接过表看了看，又还给郭红武，“就说嘛，我不够格，赶紧换一位，别浪费名额。”

填表说明第一条就写得清楚，候选人必须是供销系统正式职工。

“你只管填！”郭红武硬是把表塞了回来，“老邱让我跟你说，你这个先进，他无论如何都保了！”

“帮我谢谢邱主任，别难为人家。”杜雨燕还在摇头。

前几天的事说过去，还没过去。有人只怕在找她破绽。她当先进，名不正、言不顺，可不是给人递口实。

其实郭红武也应该明白，这个时候把她推出来，会让某些人觉得，他们在故意挑衅。

外头响起汽车喇叭声，应该是工商所来拉货了。

“主任，我去忙了！”杜雨燕找个借口，赶紧退了出去，

看着杜雨燕跑出去，郭红武瞧了瞧又被还回来的表格，无奈地叹了口气。

此刻店里的人都出来帮忙了。

这是为民小吃部出的头一批货，杜雨燕看得非常重，重到近乎挑剔。

“这件要重新装！”杜雨燕从一只纸箱里拿出一个盒子。

负责这批包装的孙桂兰伸头瞧了瞧，发现是纸盒的边缘破了小口，不免争辩，“里头东西是一样的，外边不好看，有多大关系？”

“当然有关系。人家给的是正品的钱，我们就必须提供正品服务。再重申一遍，为民小吃部出的东西，不能让人挑出半点毛病，换盒子吧！”杜雨燕绝无得过且过的余地。

“就你事儿多！”孙桂兰不满地嘟囔，“又亏一个纸盒子的钱。”

杜雨燕走到别处检查，孙桂兰将头挨近搭伙干活的朱红霞，“你这姐讨人嫌，她自己知不知道？”

“别烦我！”朱红霞头也不抬。

“哟，这是后头有人撑腰，说话还挺硬气啊！”

孙桂兰成心挑朱红霞的火，就为了借力打力，找杜雨燕不痛快。

结果，朱红霞没一点反应。

孙桂兰觉得有意思了，一句追着一句问，“你这是咋了？难不成跟你姐闹掰了？你不是跟着她挺紧的吗？到底出了啥事儿？”

朱红霞还是不搭理孙桂兰，拿过一个新纸盒，重新装起了点心。

孙桂兰更来劲了。

她早发现，朱红霞这段时间不太对劲，今天更是像变了个人一样。

“说出来给我听听，要是杜雨燕对不住你，我帮你去干她！”孙桂兰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都说了，别烦我！”朱红霞吼了声，用胳膊肘搡了一把孙桂兰。

“朱红霞，你干什么？”杜雨燕立刻走了回来，在孙桂兰发火之前，呵斥朱红霞，“人家岁数比你大，就算不高兴也不能动手！立刻给我道歉！要不然今天就别干了！”

朱红霞瞧着杜雨燕，抽了抽鼻子。

朱红霞眼瞧着要哭，孙桂兰倒受不住了，冲杜雨燕道：“我们开两句玩笑，你这人怎么小题大做？”

“对不住！”朱红霞带着哭腔说了句，放下手头的活，转头便往外走。

“哪儿都不许去，到门口等我！”杜雨燕冲着朱红霞喝了一句。

店里一时间没了声，孙桂兰缩了缩头，拾起了朱红霞丢下的活。

工商所的车终于满载而归，杜雨燕走上门廊，看到朱红霞靠墙站着，神情迷茫。

将一个削了皮的苹果递给朱红霞，杜雨燕问，“还在想老马欠你爸钱的事？”

朱红霞脑子简单，俗称一根筋。大家几乎天天在一块，她为什么事高兴，为什么事不高兴，杜雨燕一看一个准。

朱红霞接过苹果，大口啃了起来。

杜雨燕也不催她，在旁边瞧着，直到突然感觉不对。

捋开朱红霞搭在额前厚厚的刘海，上面一大块青紫，让杜雨燕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

朱红霞将头撇向另一边，“没事。”

杜雨燕立刻脸一沉，“快说，不许瞒我！”

“哟，谁打的呀？”郭红武正好从里面出来，也是无意中瞟了一眼，忙上来问道。

“都别问了！”朱红霞情绪焦躁起来。

杜雨燕瞪了过去，“今天不讲清楚，我就去找你妈！”

愣了片刻，朱红霞嘴一瘪，终于哭了出来，“姐，是老马打的，我舅头破血流，这会儿还在卫生院吊水。”

一个小时后，郭红武同杜雨燕走出镇卫生院输液室。

“郭主任，我那丫头不省事，让你们操心了。”朱母跟在两人后面，嘴里不停地念叨，又不放心地回头瞅了瞅。

派出所的人正给朱红霞和她舅舅做笔录。

要不是郭红武和杜雨燕过来，朱家人根本想不到报警。

“嫂子，本来我不该说的，红霞跟他舅舅这回太冒失了。”郭红武背着手在那道。

朱母连着叹了好几口气，“我乡下婆婆身体不好，前段时间送到县医院，医生催着动手术。说好我倘各家都凑一点，可我……手里只拿得出十几块钱。红霞想着要回被人借走的钱，她舅也跟着犯了糊涂。”

“不就钱的事吗，回头让小朱到财务去借。那丫头也不早说，咱们职工有困难，店里能不帮忙吗？”郭红武叹道。

朱母是老实人，一时面红耳赤，“我不是这意思。回头我跟婆家人说一声就行。不能麻烦郭主任。”

没一会朱红霞出来，让朱母回去陪她舅。

杜雨燕不免说了郭红武的提议，朱红霞沉默半天，含糊地跟郭红武道了声谢。

郭红武笑道，“小朱，我看出来了，你跟你舅都是爆脾气。”

“我们也不想动手。昨天我舅请老马喝酒，好声好气谈还钱的事。他死不承认，还耍无赖，说有本事让我爸活过来，当面跟他要钱！我舅气不过……”

杜雨燕忽地意识到什么,“朱红霞，你当时也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