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愫愫,你莫哭嘛。听我说清楚,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昨天晚饭的时候,母亲又向他提起了娶亲的话题,“阿林,今早上七伯娘来说,枫木寨的王保长看中了你,想把他女儿许配给你。还说如果亲事成了,他新近在五龙村买的一座碾坊就作为嫁妆送给你们。听说他女儿模样俊俏,也在省城念过书,是个有学问的好妹子。阿林,我看就把这门亲事答应下来吧。如今我们家可不比从前,难得人家还瞧得起我们,先来求亲,这都是冲了我们家老祖宗以前的名声哪!我们可不能怫了人家的好意啊 !”
耀林这回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开始就打断母亲的话,而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母亲说完,他才说:“妈,我不是说过,我的婚事你莫操心嘛。”
母亲道:“你总是要我莫操心,莫操心,你自己又何曾操心过?要是我们家像别人那样子孙满堂,我也就不会瞎操心了。从你五岁时起,你那死鬼父亲就不管家里,是我辛辛苦苦把你带大,供你读书。可是,看到你长大,我又担心你会像你父亲那样一去不回……你在省城读书的这些年 ,我日日夜夜都为你担心。现在,好不 容易盼到你回家,妈心里多高兴啊。可是,我慢慢看出来了,这个家还是留不住你,你不会长久呆在妈身边的。所以,妈只希望你娶个老婆,生个儿子在家里 ,让我们李家有个后代。以后你就去干你的事业,妈自不会再拦你……”母亲说着,眼角边便淌出了泪水。
耀林的心里也不由一阵酸楚。他是理解母亲的心情的。十几年来,她独守孤灯,多少个凄风苦雨的日子,也不知她心里有多少苦啊!他从小就同情母亲,憎恨无情的父亲。他曾经发誓要永远陪伴在母亲的身边,让她高兴,让她欣慰。可是自从他在大学里参加了党组织,投身革命后,他发的那个誓言就无法实现了。自古道:忠孝不能两全。更何况他忠于的是那么崇高壮丽的事业,怎能以一己之私而抛弃呢?现在,“七月事件”的白色恐怖还未散去,同志们的血迹还未干,他更要接过旗帜继续战斗,更不能有成家之念了……可是,这些想法又怎能跟母亲说啊!
他只得用好言安慰母亲道:“妈,你放心,家我是一定要成的,只不过不是这个时候……”
母亲打断他的话:“你又来了,不是这个时候,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妈死了以后么?要等你胡子白了以后么?阿林,莫让妈失望了,好不好?”
“妈————”耀林正要找出理由说服母亲,不想国梁和少学走了进来。少学耳朵格外灵敏,还在门外就听到李母说的话了,所以一进屋他就说:“伯母,是不是又在劝耀林成家了?”
“是呀是呀!少学,国梁,你们来得正好。帮我劝劝他的牛脾气吧。枫木寨王保长看中了我们耀林,愿把女儿许配给耀林,特地托人来提亲。王家在枫木寨的声望且不说,只他女儿的人品才貌在四村八寨里就很难找。我想,像我们这样家道日下的人家还能得人看重,完全是托老祖宗的名声哪!我们可不能不知好歹啊!可是耀林说什么也不答应,就只差我没有给他跪下了。”
少学道:“伯母,你莫焦急,我们今晚就是来帮你劝劝耀林的,你放宽心,我们包你老人家娶个好媳妇回来。”
耀林听了赶忙道:“少学,你莫在这里瞎搅乱啊!”
少学却不理会,故意一本正经教训他道:“耀林,不是我说你,你想一想,你这样伤伯母的心对也不对?伯母她老人家十几年来孤寂度日,盼的就是你长大后能够成家立业,她老人家能够吃口安闲饭,抱抱孙儿。可是你倒好,左一个不用操心,右一个不用操心,却拿不出实际行动来。你想想,伯母能不操心吗?他只你这么一个儿子啊!要是我,有这么好的母亲为我操心,我是做梦也会答应的。只可惜我母亲死得早……”说到这里,少学的眼睛不由有些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