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五龙乡乡长赵世德。
原来这五龙乡以内数百里的山区早先都属山外的高垌乡管辖,只因民国二十年时,地方上绿林盗匪猖獗,桂林民团指挥官陈恩元来县坐镇清乡,肃清匪患后,为了方便治理,县政府便重新划分行政区域,把山里面的数十个村寨从高垌乡分出来,单独成立一乡。由于五龙村地处崇山峻岭的入口,犹如一个布口袋,它正落在袋口处一般,历来属军事要冲,又是山里土特产外销和山外日用品内售的集散地,故而乡公所就设在五龙村。赵世德是村上首富,自然乡长就非他莫属。
由于五龙村属乡府所在地,自然要比其他村子热闹。村上除长年驻有一队乡警外,还开办了五龙乡小学,圩场,店铺,医院一应俱全。于是,小小的五龙村便成了一个颇热闹的集镇了。
现任乡长赵世德,五十开外,矮胖的身材,大半个脑袋已没有了头发,油亮地放着光。他平常除了睡觉,吃饭,那个白银水烟袋从不离手。此时他正为耀林被捕的事来李家。
李母一见赵乡长,便指着他骂道:“好你个赵秃子,我们李家哪一点得罪了你?你竟然指使人诬告耀林是共产党……你莫以为你如今得了势,尾巴就翘起来。我们李家这几年虽然不中用,可毕竟也算世代做官人家。哼!你以为共产党的罪名是那么好扣的?”
赵乡长急忙道:“哎呀老夫人,你这是从何说起呢?耀林的事我压根就不知道,刚才听到枪响,还闹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呢,直到派出的乡警回来报告我才得知出了事,于是急急忙忙就赶来了……”
这赵乡长虽然贵为一乡之长,在五龙村又是头等富户,可是他对已经衰落的李家仍然是颇尊重的。因为他的老太爷在前清时曾替李家老太爷当过差,算起来李赵俩家还是主仆关系。虽然赵家的权势和财富已远非李家所能及,但从前的那层关系在面子上总还是抹不过去的。况且如今李文昭再怎么说也挂了个少将军衔,只这点就让人不能不尊敬了。
但此时赵乡长的谦逊并没有使李母消气,她衣袖一拂道:“你莫吃狗屎装癫,县里来执行公务你作乡长的难道会不知?我看你是肚里有鬼……”
赵乡长急得连连抹着亮晶晶的脑门道:“哎呀老夫人,你这是说到那里去了,我赵世德还不至于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莫说你们李家过去对我们赵家有恩,就是凭着邻里乡亲关系,我也不会干那种昧良心的事的。……”
李母这才有些和缓下来,给赵乡长让座,还叫阿香奉上茶来。赵乡长呷了一口茶后又说:“耀林的事我确实不知,我也正感到纳闷,以前县里有什么公务下来,总要跟乡公所打个招呼的。可这次却不声不吭就把人抓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他们是怎么知道耀林他们是共产党呢,难道他们掌握了什么证据不成?”
李母狠声道:“我看一定是哪个短命鬼去诬告的!”
赵乡长吧嗒了一会水烟袋后,摇摇头道:“我看不会是什么人诬告,山里面的人有谁知道耀林是共产党呢?纵然有人知道,他们也只会先告到乡公所,决不会大老远跑到县城去告呀!我看八成是耀林他们在省城犯了什么案件,逃回家来避难,如今事发了才被抓的罢?”
李母顿时有些害怕起来,不再怒气冲冲了,“这么说,你也认为耀林是共产党了?你看耀林象共产党吗?”
赵乡长慢慢吐了几口烟,说“耀林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为人聪明,孝顺父母。不然的话,他和他的朋友从省城回来,我怎么会安排他们在村上小学教书呢。按理说他应该不会是共产党,可是这几年他在省城念书,难保不受到新思想的影响。我看……”
“原来你也是这么看的?那耀林他……他要真是共产党的话,可怎么办哪……”李母说着禁不住又流泪了。
赵乡长叹道:“这年头,惹上别的罪名倒还不怕,若摊上个共产党的名头就麻烦了。那是掉脑袋的事啊!不过。老夫人,你放心,县里侯县长是我的拜把兄弟,明天我就去县里找他说说情,管保耀林平安回来。
李母这才转忧为喜,“赵乡长,那就先谢过了。耀林他爸从不回家,我一个妇道人家碰上这样的事,真的不知如何是好!赵乡长,你一定要替我救出耀林呀……”
“一定!一定!你我两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母顿时宽了些心。赵乡长又说了些安慰话,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