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副厂长不亏是清华大学高材生，他看了学院图书馆的一份资料，说作为娱乐工具，黑白电视机迟早要被彩色电视所代替。

由此，黑白电视机的销售黄金期不会超过十年，凡是生产黑白电视机的商家，必须未雨绸缪。于是，他就向周老师请教企业下一步的生存之道。

周老师结合自己在美国的经历，说黑白电视机除了作为娱乐工具，还可以做电脑显示器，视频监控器，这些都是黑白电视机的开发方向。

但是，这些功能的开发，远不及黑白电视机的利润空间大。所以，工厂要有利润降低的思想准备。

“可是，现在的无线电总厂是电子行业利润大户，如果省里坚持要我们盈利，怎么办？”

“那样的话，只能生产彩色电视机了。”周老师想了想，说道。

萧副厂长听了，觉得有道理，马上起草了一份关于工厂下一步应该生产彩色电视机的请示报告。但是，省电子工业厅的厅长看了他的报告，不以为然。

觉得现在的黑白电视机依然是供不应求，如果想生产彩色电视机，以现在人们的购买力，根本卖不出去。

萧副厂长在厅长那碰了钉子，心情很沮丧。幸好，他有一位同学是副省长的秘书。他看到厅长不睬他的建议，只好越级请示。副省长倒是站得高看得远，立刻请示省委领导，再上一条彩色电视机生产线。

但是，生产彩色电视机，中国的技术不过关，只能是引进日本的电子技术。这就需要去日本考察一下。于是，萧副厂长就成了赴日本考察的成员。

刚刚改革开放，一个人能够出国考察学习外国先进技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尽管萧副厂长低调，没有显摆这件事，但是，通过班里党支部书记的嘴，事情还是传出来了。

同学们听到这一个消息，简直是羡慕嫉妒恨死了。但是，人家萧副厂长手里有项目，出国考察是工作需要。谁让你们的工厂没有新产品、新技术的考察任务呢？再说，萧副厂长不是一般的学员，人家现在是副厂长，要考虑企业将来的发展大计。

出国考察是工作需要，也是省电子工业厅领导点名要求他去的。这方面，别人能比吗？开始，同学们虽然有点酸溜溜的，但是想一想自己与萧副厂长的差距，也就心安理得，不再有失落感了。

三点半了，我刚刚走出教室，萧副厂长悄悄的凑到我面前，小声的问道：“文华，想出国吗？”

啊！什么，出国？！我听了，脑袋瓜子一愣。出国，做梦我都想。可是，我哪里具备出国的条件？

“文华，是这样。我们的考察团成立了党支部，厅长要我考虑一下名书记的人选。我一想，咱们班里，你是最年轻的党总支副书记啊！就向厅长推荐了你。”

“老萧，你能想到我，真是让我感谢。我一定配合厅长把工作做好。你看，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呢？”

“其实，那些申请表格我都填写好了。你只需要办一个护照就可以了。嗯，如果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去办吧！听说办理护照很麻烦，你最好让秋行长给市公安局领导打个招呼。”

“明白。干脆，我今天晚上就让秋伯伯打电话。事不宜迟，好事快办嘛！”于是，我来到芳子宿舍，就把这件事说了，芳子马上打电话给她父亲。

于是，我第二天就去了市公安局出境管理处，办理了护照。市公安局的工作人员问我，你是因公还是因私出国？我说是因公。

他们又问是考察什么项目？我想了想，没有说自己担任考察团党支部书记的事情，就说是考察液化气罐生产线。他们为我照了相，告诉我一个星期之后来取护照。

因为出发时间是暑假期间，我没有着急，而是来到工厂，向技术股长李金铸了解液化气罐生产线新技术的情况。

李金铸说，日本人讲究生产效率，讲究自动化水平。可是，我们国家号召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以解决社会就业问题。

所以，我们不一定引进那些自动化程度太高的技术，只要是能够提高一定的效率就可以了。不然的话，我们那么多工人裁下来，你往哪里安排？

我想，李金铸还是菩萨心肠，担心职工的就业问题呢。其实，将来大批职工下岗失业是势不可挡的大趋势，企业家婆婆妈妈哪里行！

尽管嘴上尊重他的意见。但是我心里想的却是自动化程度最高的生产线。至于裁下来的职工，可以让他们学着去搞销售嘛！现在，国内的液化气罐都是人工生产线。

劳动效率差不多都是一个月一百个罐。如果把产品产量提高上去，液化气罐的单位成本就会大大下降，利润率也会大大提高。

如果把裁下来的人员都充实到销售队伍里，保证产品正常销售，液化气罐车间可能就是一个首先实现现代化生产，现代化管理的现代化车间了。

进入到暑期，天气热了起来。我与萧副厂长一起到省外事办接受出国教育。外事办一位处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我觉得都是有道理的。

但是，有一点我不理解，就是他强调，我们出国到日本考察，是代表中国人形象，穿衣服要注意场合，尤其是集体活动期间，一定要坚持西服领带。

还说，别看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就算是这样，到了欢迎、欢送仪式上，也必须坚持西服领带这种正装。

“什么西服领带，这种鬼天气哪个受得了？”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又不敢大声说话时，一个穿了中式对襟白衣服的人不服气的说道。

我一看，这个人留了白胡子，穿了黑裤子。一双步鞋。飘飘洒洒，颇有仙风道骨之意。觉得他不是个凡人。

一打听，原来他是省美术家协会主席，著名大画家芦苇。有人说他是日本人，这次是回国探亲，也有的说他是去日本卖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