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下班时三轮摩托车司机小孟上来,问我们两个人需不需要开车送回家?我先说不用。又想到刘璐今天很累,就请小孟开车把她送到公交车站。
刘璐虽然推辞一番,毕竟是太累了,只好坐到了三轮摩托车上。车上刚刚搭了棚,人做里面很隐蔽,也很安全。小孟是送到公交车站还是送到家里,我就不管了。
虽然我在市委组织部报了名,但是培训班开学的通知迟迟没有下达。我的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俗话说,夜长梦多。谁知道这中间会有什么变故?
但是,刘璐劝我不要着急。好事多磨。不差这几天。
可是,这样的事情,心里不着急不可能。因为,别人报名是光明正大通过组织程序。我可是搞了阴谋诡计的。
这一天,刘璐有事与父亲通电话,一下子就问起培训班的事情。她父亲得到一些信息,刘璐就示意我过去听一听。
我凑近话筒,听到了以下内容:培训班之所以迟迟不开学,是因为出现了一点问题。按照市委组织部与锁阳石油学院初步商量的意见;
本来是让学员直接进入到培训班学习,考核合格就可以拿大专文凭的。可是,锁阳石油学院到高教部汇报时,部里却提出,如果发大专毕业证书,入学必须通过全国统一考试。
后来,锁阳石油学院把部里意见转达给市委组织部,市委组织部则强调,这些后备干没有认真读书的机会,参加全国统一考试肯定考不过现在的应届毕业生。
由此,应该免试入学。但是,高教部坚持 入学必须考试,不然的话,就不能发大专文凭。现在,双方正进一步协商。最后怎么办?还得等待一段时间。
那就等一等吧,好事多磨。果然如此!这种大事,我们小人物毫无办法。
中午休息,团总支书记来到我们屋子里,要求一起玩扑克。可是,我一看,人不够手。打扑克一般都是四个人,三个人怎么玩?这时候,团总支书记说:“你们不是还有个司机小孟吗?”
于是,刘璐就打电话让小孟过来玩扑克。实际上,我们给小孟准备了一张办公桌,但是,他抽烟抽得凶,怕自己抽烟影响刘璐这个广播员的嗓子。
所以,不愿意上来,一天到晚就呆在车库里,有事出车,不出车就与司机们侃大山。我们兴致勃勃,刚刚要开始扑克大战,突然间,门被推开。
赵光义带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进来,用手指了指我,说道:“老方,这就是政工股,你的事属于他们管。”
我一看,上访的来了。刘璐和团支书立刻对赵光义露出讨厌的神情,这个时候把上访人送来,扑克牌玩不成了。
姓方的老头子可不管这事,他瞅了瞅准备玩扑克的几个人,就大声地问道:“哪个是文华股长?”
“我是王文华。”我一听说老人找自己,连忙将手里的扑克一扔,站起来迎接。
没想到,老人看到我,“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了。
“起来起来!”小孟一看,连忙上前搀扶起老人,“这可使不得。我们股长年轻,你这么弄,他怎么受得了?”
“是啊,老人家,快起来,有话慢慢说。”我赶忙上前搀扶住他,并让刘璐倒上一杯水。
众人一看这情景,哪儿还能玩儿下去,就收起了扑克摊,悄悄地散了。
“老人家,你吃饭了么?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和颜悦色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老人家激动的颤微微的,半天说不出话,刘璐见他这样激动,就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劝说道:“老人家,你有事慢慢说,我们股长是新当选的总支委员,他是愿意为大家服务的。”
老人家身体颤抖了半天,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只手抖动着伸向上衣兜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张纸,慢慢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将纸慢慢摊开,只见开头写了《上访信》三个字,下面是简短的上访内容:
我叫方宝珍,今年七十八岁,是红星机械厂退休职工。文革中,厂革委会姓朱的擅自将我的小业主成分改为“地主兼资本家”,对我实行专政。
并没收了我的房产,停发了我的退休金。我强烈要求为我平反昭雪,恢复我的家庭成分,退还我的房产,补发我的退休工资。
……
上访信可能已经被区信访办公室处理过了。信的上面被区信访办编了号(99)。下面还有区信访办公室批示:转交红星机械厂调查处理。
哦!他就是方室珍。我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就问:“老人家,你被专政是哪一年?”
“69年。”方宝珍回答。
“哦,那一年,正是清理阶级队伍的时候。”我回想起来了,那时候,专政队的人打人很凶,不少老年人被活活打死了呢。看来这老头儿命大,总算了逃过了那一劫。
“老人家,除了这张上访信,你手里还有什么证据材料吗?”我觉得就这一封上访信,实在反映不出他提的这么多问题来,就轻轻的问。
“唉唉!当时专政队把我扫地出门。我没有了立足之地,白天沿街乞讨,晚上睡在桥洞子下面……好不容易粉碎了四人帮,我想上访,老朱却不让我进门。呜呜……”
说到伤心处,老人家禁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老爷子别哭。我们股长正听你讲呢。你这么激动,他听不清楚呀!”小孟拿起自己的毛巾,为老爷子拭去了泪水。
“孩子呀,就凭你们态度这么好,我也觉得感动啊。”老爷子擦干净泪水,心情镇静了些。
“恢复家庭成份,退还房产,补发工资。”我念着上访信上的几条要求,问老爷子,“就这三条吧?”
“嗯。”老爷子点点头。
这三条?哪一条都是难上加难的事儿。我心里琢磨着,可是,自己既然当上这政工股副股长了,赵光义又亲自把人送过来,我怎么也得想办法把这桩冤案给解决了。
“老爷子,你原来的家庭成份是……”
“小业主。”老爷子非常清楚的回答,“这个,查查我的档案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要给你改成地主兼资本家呢?”我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不礼貌,可是,为了平反这个案子,我必须搞清楚基本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