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了一辈子,总算是把企业做到了可以上市的水平。我想,如果企业上了市,我就可以把企业交给儿子,自己退休颐享天年了。
但是,企划部经理从金融办回来,突然间告诉我:王董事长,上面说,我们的企业上市,还有点不完善的地方。
“怎么,没有批?”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金融办的人说,我们的企业,国际化程度不够。”企划部经理一见到我眉头皱起来,不敢再绕弯子,马上实话实说了。
“怎么个国际化程度不够?”我听到这个原因,非常恼火。为了筹备上市,我们每一步都是按照金融办的要求运作的,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
“他们的意思,如果能够与外商有一些合作,就更好了!”企划部经理不得不说明了。
“哦!如果是这样,我就只好去找那个俄罗斯女孩儿莲娜了!”我摇摇头,觉得现在的政府部门名义上是为民营企业服务,但是,遇到较真章,就不如过去政府部门那样为国企着想了。
“哈哈,老帅哥,你终于给我来电话了。是不是想追我了?”莲娜接到我的电话,十分兴奋,立刻说起疯话来。
“不是追……我是想认真地与你谈一谈我们两个企业合作的事。”我连忙解释,希望她不要误会了我。
“哦!合作可以。但是,我们交易只能用卢布或者是以物易物,我们不能支付你们美元。”,莲娜一句话,让我愣住了。
我知道俄罗斯正在去美元化,可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如果不能用美元结算,我们的合作不就等于泡汤了么?
老婆看到我与莲娜通电话后闷闷不乐,就问我与莲娜的公司谈成了吗?我就摇摇头,说她变卦了!
一听说对方不能用美元结算。老婆就一个劲的说道:“看来,这老毛子靠不住啊!”
“不是老毛子靠不住。是世道变了。”我马上感慨地说道:“如果是七十年代,国企时代,哪有这样的事?”
老婆一听我的话题,就知道我又怀念难忘的七十年代国企岁月了。
就说:“是啊,那时候的政府部门,一听说企业有事,就实心实意的帮助我们。哪里像现在,明明答应了我们上市,却又横挑鼻子竖挑眼。一次一次的刁难我们。”
“其实,上市的权力不在市金融办。”我就向她解释说:“他们不过是把把关,想让我们的工作更细一些,免得被证监会一下子给打回来。”
“要我说,这市,能上就上,上不去就拉倒。反正我们已经有了几千万,就是儿子这一辈也吃不完。”
老婆这些年看着我奋斗太辛苦,就产生了一种小富即安的思想,一次一次劝我退下来好好的休息。与她一起在家里看孙子。
“老伴啊!要说咱们家的日子,可以说是小康生活了。可是公司很多的员工,还买不起车,买不起房呢。
“如果咱们公司上市,他们的资产就可以水涨船高,跟着咱们一起享受小康生活了。”
“你呀,过去一心想着国家,想着集体,爱厂如家。企业改制了,你没有国有资产可以爱护,又开始牵挂那些员工了。你这种菩萨心肠,什么时候能改啊?”老婆想起过去的事情,嘲讽的说道。
“为万世开太平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菩萨心肠我不够格。一点善良还是应该有的吧!”
我苦笑了一下,心里话,市场不相信眼泪,也不相信善良。譬如,我一心一意的想让公司上市,为员工们谋点福利,但是,就是不成功啊!
心情郁闷,再加上喝酒那么多。晚上睡觉就受到影响了。起初,还是乱哄哄的梦的片段。但是,一会儿,那梦里的场景就清晰起来——
那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工厂——红星机械厂,我正在钳工维修班厂房里,左手握了扁铲头,右手抡起锤子,一下一下砸在扁铲上。
按照钳工操作扁铲的要求,锤子应该砸在扁铲头上,这样,可以让扁铲的冲击力作用在扁铲刃上,让锋利的扁铲刃把活件的毛刺铲平、铲光滑,完成加工任务。
但是,初学者,因为眼睛盯着扁铲刃与被加工的活件上,锤子往往就会打在手上。这样的打手不要说几个小时,就是一会儿工夫;
由于初学者求胜心切,用力过猛,手的虎口部位就屡屡受伤。红肿、出血,是家常便饭。严重的时候,往往会血流成河……
现在的我,就属于后一种情况。我觉得有点坚持不下去了,就悄悄地停下来,想把受伤的虎口部位去厂卫生所包扎一下。
然而,刚刚停下来,就觉得后背上啪地一声,挨了一钢板抽。我回头一看,是我的大师兄小路,他拿了一个条形钢板尺,狠狠地抽了我之后,又狞笑着说道:
“对不起,小师弟,如果我不打你,师父就要打我;师父说,钳工练习打扁铲,是入门的基本功,如果你娇生惯养,就吃不了这一碗饭。怕苦怕累的话,就辞师去坐办公室吧!”
“就算是我打扁铲偷了懒,也用不着你来打人吧?”我心里话,部队训练那么严格,连长、班长也没有打过人呀!
现在,你们还没有教给我什么本事,就先伸出狗爪子打人了,这是什么道理?我心里愤愤不平的想着。
实际上,我敢于这么想,因为我是穿越过来的人,我知道将来的钳工并不像我父亲想象的那么神圣,下岗大潮一来,这些钳工为生活所逼,都跑到大街上去修自行车了。
如果真的是被派到这里来学徒的新人,不知道十几年几十年之后的事情,我哪里敢惹这个仗势欺人、穷凶极恶的大师兄?
“怎么,我受师傅委托监督你,你不服?”大师兄见到我怼他,禁不住恼怒了。
“监督可以。但是,打人不行!”我瞪大眼睛告诉他,“我是来学技术的,不是挨打的。”
“我就打你了!怎么着吧!”大师兄说着,啪的一声,那个条形钢板尺再一次打在了我的后背上。
我一看他这么无理,转过身子,一把抢过他的钢板尺,两只手攥住狠狠地一掰,那个条形钢板尺被我咔嚓一声,一折两断。
“妈的,臭当兵的,反了你!”大师兄一看我撅了他的面子,哪里肯饶过我?马上把钢板尺换成了拳头,狠狠地冲我的脑袋瓜子砸过来。
呵呵,我心里话,如果你在这里抡锤子,弄扳手,我会怕你几分,可是,玩拳头,你就完蛋了!我是侦察兵,会吃你这一套?
我毫不畏惧,功夫右手接住他的拳头反手一带,往下一压,大师兄就呲牙咧嘴哇呀呀乱叫起来。
“住手!”一声尖厉的喊叫声炸响了屋子。我看到小师妹张丽丽怒目圆睁看着我,“王文华,你上班第一天就打大师兄,你太不像话了吧!”
我一看她急眼了,马上停住了自己的动作。这个张丽丽,不仅仅是我们的小师妹,还是师傅的女儿;
如果不给她面子,就是不给师傅面子,再说,工厂里的规矩,小师弟必须尊重师兄师姐,我这么做,算是犯上座乱吧!
“你也是……”小师妹看到我老实了,立刻又批评大师兄,“看他偷懒,你批评他几句,或者是骂他几句就得了呗,还真的动手打人?
“那钢板尺打在后背上有多疼?你不知道吗?”听小师妹的口气里,好像是为我感到心疼了。
当然,我知道,这不过是青年男女刚刚接触表示好感的一种话语罢了,并不代表小师妹真的心疼我。
我们两个刚刚接触,她与大师兄却是一个班组这么长时间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照顾大师兄的脸面才是。
当然,就算是小师妹说话站到了我这一边,大师兄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是师父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