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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电事件后,刘有权在华明海面前的确变得又老实又温顺,常常是左一个主任,右一个主任,叫个不停。华明海也知道他做不了什么,所以一般只安排他跑跑腿,开个会什么的。其实,刘有权不会这么轻易屈服的,偷电事件只能是加剧他与华明海之间的仇恨,只是他不表露出来,他像一只蛰伏在草丛中、而又饥饿无比的猎豹,等待着猎物的出现,然后狠狠地一扑,来个致命的一招。
果然,平静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
这天,刚来上班的华明海就被分管纪检工作的覃副书记叫到办公室,对他说:“小华,市纪委五室请你去一趟。”
华明海问:“什么时候?”
“现在,马上。他们在等你。”覃副书记说得很简洁、很严肃。
看到覃副书记的样子,华明海心里是咯噔了一下,被纪委请去,准是有麻烦事,民间都有说法,犯了事的人要被纪委去“喝茶”,纪委的茶可不是这么好喝的。一路上华明海是忐忑不安的,虽说他自认为自己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但被纪委叫证明肯定有事情,一种不安的心理油然而生。
到了纪委五室,里面有三个人早在等着他,华明海在门上有礼貌地敲了几下,喊了声“报告”,便说:“我是华明海。”
有人问:“你是华明海?”
“是。”
“是四医院办公室主任华明海吗?”
“不是主任,是办公室负责人。”
纪委的同志还是很有人情味的,一边说话,有人一边给他倒了杯茶。华明海接过茶,心里是五味杂陈的,民间常讲的被纪委请去“喝茶”,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
纪委的同志对他“验明正身”后,开始进入正题了。三个人当中一个年纪稍长、头有点光的人开口了,他态度和蔼、脸带笑容对华明海说:“我姓何,你叫我老何就行了。”华明海估计他是个主任,回了一句:“何主任,您好!”接着,何主任语重心长、循循善诱地开始做华明海的工作,大概意思是要华明海端正态度,认清形势,对组织忠诚老实,积极主动地交代自己的事情。他讲了一大堆,最后问华明海:“听明白了没有?”华明海说:“听明白了。”何主任说:“听明白了,那我们就开始。”
接下来,他们把华明海带到一个小房间,那房间铁门、铁窗,那四周的墙壁都是用皮包着海绵的,看来是防自杀用的,这明显是一间审讯室。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进入正题。审讯室内只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摆了几张椅子,是让办案的人坐的,对面是一张小矮凳,只有正常椅子一半多高,既没有靠背,也没有扶手,华明海坐在上面,比他们矮了一个头,看他们几乎要仰视,这让他很不舒服,这场景当年在中越边境审越南俘虏时见过,没想到今天自己遇上了,而且还是作为被审的人。
纪委的同志没说别的,反反复复强调,让他老实交代问题,华明海自认为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因为他到医院不久,说要贪也轮不到他,就是当办公室负责人也才两三个月,能有交代不出什么问题。纪委同志让他好好想一想,并强调说:“没有事,我们不会把你请到这里的,我们接到群众举报,也掌握了你违纪事实。”
双方就这样一直磨,从早上9点一直搞到晚上9点,整整12个小时,华明海的腰在战场上负过伤,做过两次手术,坐久了有酸胀的感觉,他向纪委的同志提出要休息一下。纪委的同志大概也看出他的不舒服,向他摊牌了,他们把一张两千块钱的发票出示在华明海的眼前,华明海一看,这是他上个月去广告公司开的,制作板报和宣传橱窗的发票,心里一下子明白了,纪委查的原来是这件事情,他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他一五一十把情况向纪委的同志讲了。
原来,杨燕她们精三科的电视机坏了,拿去修又修不好,报废了,科里没电视肯定不行,精神病人都是实行封闭式治疗,本来就十分无聊,没电视看一天两天还可以,久了肯定会闹出事来。苏燕找到华明海,要院里重新配发一台电视机,可院里年初预算没有这笔经费,宣传费用倒是富余,估计也用不完。华明海便想到从广告公司套两千块钱出来,然后给精三科买了一台25寸的电视机。这是华明海向院长汇报过,院长也是默许了的,杨燕和卢景林都可以作证。
华明海把事情说了,纪委的同志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们问:“还有没有别的?”华明海说:“没有。”又问:“肯定?”华明海肯定地说:“肯定没有。”纪委的同志说:“那行,今天就这样,我们会调查了解清楚,希望你能积极配合,还有这段时间不能离开西江市,有什么情况要及时跟我们报告。”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华明海走出审讯室,已经快11点了,被纪委请去“喝茶”的经历,真是令人难以忘怀。
从纪委领回寄存的东西,他打开CALL机一看,有十几条信息,全是薛军玫CALL的,原来华明海走得急,没有把情况告诉她,她CALL几次华明海见没有复机,她急了,打电话到华明海办公室,卢景林告诉她,华明海被市纪委叫去了,薛军玫听说是被纪委叫去,急得都想哭了,她拼命CALL华明海,然后坐在办公室里等华明海复机,自从她送了CALL机给华明海以后,每天一CALL一复机成了他俩交往的必修课,像今天这样CALL了十几个都没有回电话,还是头一次,她料定华明海有麻烦了。华明海跑到附近电话亭给薛军玫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她想哭的声音:“华明海,你在哪?”她急得连“华哥”也不叫了。得到华明海的答复后,在电话那头大叫了起来:“华哥,你在那等着,别动,我马上到!”
十分钟不到,薛军玫骑着单车飞奔过来,她见到华明海,跳下车,连车也不立,让它自己摔到一边,飞身扑向华明海,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上,“嘤嘤婴”的哭了起来,华明海被她的举动吓坏了,拍拍她的肩膀,说:“军玫,别这样,旁边有人呢。”说罢,想瓣开她的双手,薛军玫任性的甩了甩肩膀,把他搂得更紧,华明海抚摸着她的头发,便任由着她在哭,过了一会儿,薛军玫似乎哭够了,抬起头对他说:“他们把你怎么样了?”华明海故作轻声的说:“没怎么样啊!我挺好的。”“真的?”“真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薛军玫笑了,华明海用手掌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顺带点了她一下鼻子,笑着说:“看你这傻丫头。”薛军玫用力拨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餐巾纸,递给华明海,华明海笑着接过餐巾纸,小心翼翼的帮她把眼泪擦干。俩人呆了一会儿,华明海说:“你看!过了十一点了,天太晚了,我得赶回去了,要不然连车也打不到了。”
薛军玫说什么也不给他走,拉着他俩人坐上自行车,到了东环小学。这所学校的条件还不错,像她这样新来的老师也分到了一个有厨房有卫生间的单间,薛军玫像是在向下命令的说:“今晚别回去了,就住在我这里。”华明海虽然喜欢她,但还是有点担心,怕别人知道影响不好,可薛军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华明海只好顺从她。睡觉时,华明海坚持要打地铺,可薛军玫不让,西江的深秋虽说天气还很热,但夜间还是有点凉意的,打地铺容易得病,坚持要他睡到床上,但她一本正经的向华明海约法三章:不许碰、不许摸、不许有非分的想法,华明海拗不过她,只好听她的话。一上床,她就把自己的约法三章抛到了脑后,拉过华明海的手,毫不客气把头枕上去。睡着睡着,她竟然趴上华明海的怀里,华明海搂着她,一动也不敢动,深怕弄醒了她,华明海觉得自己是欠了她的,害得她担心了一天,还哭了鼻子。华明海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他父亲很爱他的母亲,后来一直没娶,华明海是在部队长大的,那个几乎没有女性的世界,让华明海感受不到母亲的温暖,也感受不到女性的柔情和甜蜜,现在和薛军玫在一起,望着她那长长的睫毛、秀气笔挺的鼻子,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甜蜜和幸福。他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他今生要好好呵护怀里的这位漂亮美丽的姑娘,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美好的生活。
几天后,华明海再次接到通知,是纪委的,让他再去一趟,纪委是同市委、市政府在一栋大楼办公。华明海刚走进大门,便遇到李副市长,华明海亲热地叫了一声:“木子叔。”李副市长见了华明海,显得很高兴,拉着他的手问他:“小海子,你来这里干什么?”华明海把情况简单和木子叔讲了。李副市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攀着华明海的肩膀,来到了纪委。纪委的人,看到华明海和李副市长一起进来,李副市长还攀着华明海,俩人一副很亲密的样子,都惊得眼睛老大老大的,不用问,李副市长和华明海的关系肯定很不一般。
也不知道是李副市长的出现,还是他们纪委的同志真正了解了情况,他们对华明海的态度友好多了,“喝茶”也不用到那审讯室去了,就在办公室里。何主任对他说:“你的事情我们了解清楚了,你是没有拿公家的钱,但套取公款挪做其他工作用,原则上也是不行的,是违反财经制度的,你知道吗?”华明海点了点头,说:“知道,是我不对。”其实这种做法在当时一些单位很常见的,既然有人告了,纪委也许就不得不重视一下。何主任接着说:“念你是初犯,数额也不大,这事就不处理你了,但还是要约谈你,点醒你一下。”华明海点了点头,说道:“谢谢,谢谢你们的提醒,以后我一定注意。”他知道这件事情算是划上句号了。
华明海从纪委办公楼里出来,华明海就打了一个车直奔东华小学。因为去纪委之前,他告诉了薛军玫,他害怕她担心,所以他想给她报个平安,这回,他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自从上次那一夜以后,他们两个谈恋爱就公开化了。华明海来到东环小学,见薛军玫正在上课,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薛军玫也看见了华明海,对他笑了一笑,示意他走开,别影响她上课。华明海冲着她做了一个鬼脸,走了,他来到薛军玫的宿舍,那一夜发生了许多变化,薛军玫把房间钥匙也给了他一把,华明海虽然不解风情,但接过钥匙的那一刻,就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女孩子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他了。打开房门,他惊奇的发现,薛军玫不知什么时候添置了电炒锅、电饭锅,还买回了几个碗碟,包装还没打开,看样子,是刚买的。华明海看了很开心,这倒是个很有心的女孩子,把这里弄得像个家的感觉了。他突然有个想法,自己今天要亲自下厨,做几个菜,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吃,他到附近的菜市买回牛肉、青椒、鸡蛋和西红柿,便忙活了起来。他正切着菜,薛军玫回来了,她蹑手蹑脚的悄悄走进来,像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华明海从门外的光线变化感觉到薛军玫回来了,小姑娘的小把戏当然瞒不过他这个侦察专业毕业的高材生,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薛军玫“嘿”的一声从他身后跳出来,一下子抱住他,把脸贴在华明海厚实的肩膀上,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华明海“呵呵呵”的笑起来“小宝贝,我早就知道你回来了,你想吓我?没那么容易。”薛军玫在后边抱着他发肉紧似的在肚子上挠了几下,华明海被挠得痒痒的,忍不住剧烈的抖动身子,笑着说:“别搞,别搞,待会儿切到手了。”薛军玫不饶他,又用劲挠了几下。华明海索性丢下菜刀,转过身来,抱紧她、亲吻她......
俩人闹了一会儿,华明海说:“我给你做牛肉炒青椒、西红柿炒鸡蛋,喜欢吗?”薛军玫亲了他一下脸颊说:“只要是我华哥做的,我都喜欢。”说罢,又从后面抱住华明海,把头架在他脖子上,一直在看华明海做菜。俩人的菜简单,不一会儿的功夫,饭热菜香了,华明海用手拍了拍薛军玫的脸颊说:“小宝贝,该吃饭了。”薛军玫搂紧他,俏皮的说:“我吃你。”说着又使劲的在他脸上亲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