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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医院还有一个人不能不提,那就是院办主任刘有权。做为农民子弟的刘有权能到四医院工作,完完全全是因为前两届医院领导精心布下的一个“局”。
上了一点年纪的人都知道,七八十年代的中国有一个很奇特的现象叫“顶班”,也就是说“老子退休了儿子可以接着干”。在当时的国有单位这是一个很常见的现象,父母在单位干到退休了儿女可以来单位上班,接着干。“顶班”不能说是每一个家庭都能做得到,可至少有一部分人有这样的优势,特别是一些单位领导和单位的老职工还是很有可能得到这一方面的照顾的。四医院也是国有的,当然也有顶班,恰巧院领导和院里一大批科主任、护士长的子女们都到了就业年龄,而这些子女们又绝大多数不争气,大学没考上,就业自然成了问题。当然,如果由院领导出面向上边要一批指标回来,让子女们顶班上岗也不是不可能。但医院有医院的特殊性,作为医院绝大部分的岗位是医生护士,而那时候的医生护士是干部身份的。顶班当工人可以,当干部可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了。虽然医院也有一些比如饭堂、洗衣、清洁等等的工人岗位,但领导们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从事这些工作的。于是,领导们开始布局了,他们先是花钱让孩子们去读卫校,也就是当年文雪娟读的那个卫校,所不同的是文雪娟学的是医士,这帮孩子们学的是护理。这个卫校不仅出了文雪娟这么个院长,也为她这个院长培养了一批令她头疼的师弟师妹。
转眼间,两年很快过去了,孩子们在卫校“深造”的日子就要结束了,院领导们开始活动了,他们向市政府打报告,陈述医院的困难和特殊性。困难的理由很简单:病人增多,医生护士少,男护士更少;特殊性就是医院离城市远,招人难,而做为精神病院的护士、特别是男护士更难招。既困难又特殊,市里开始重视了,其实,这其中有一个更特殊原因,就是这一届院领导中有好几个是“老八路”和“解放牌”,这些人的能量可不容小觎。很快市里的批复文件下了:鉴于四医院的困难和特殊性,同意医院自主招人。于是,院里连续三年在西江市卫校招收毕业生,院子弟只要愿意回医院上班的统统开绿灯,当然,光招院子弟也是说不过去的,作为遮人眼目,外边的人当然也要招一点,刘有权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四医院的。
四医院是精神病院,精神病院里有一大批的男护士。男护士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由于工作性质的特殊和社会世俗的偏见,男护士在身心上受到的压力非常大。正因为这样,院里也很为这个特殊的群体着想,一般来说,干个三五年什么的,都考虑给他们的转岗,除非是自己愿意干下去。转岗通常有两种途径,一是转到非临床科,比如放射、理疗、药房什么的,边干边学,运气好的还可以外出进修一两年;另一个便是到机关当管理人员,这个就简单多了,一般说来机关不需要太多的专业知识。
刘有权刚到医院工作时很工作卖劲,每天除了上班还坚持写一篇广播稿,那时医院还有广播室,早中晚都要播送院内新闻,给广播室投稿的人不多,刘有权每天一篇的稿件,广播员自然是来者不拒。因此,医院里广播里充斥着经常“刘有权”的名字。久而久之,院领导也开始认识精神科的刘有权,科里的主任、护士长对他也很是赏识。正当他干起劲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他刚下班回到宿舍,便看见他的前女朋友坐在他的床边上。说是他的前女朋友,是因为刘有权几天前刚和她摊牌要和她分手,分手的原因很简单,刘有权现在到医院了,不久就会提干吃皇粮了,他不可能再和以前乡下的女子过日子了。当然,这个原因他是不会对她说的,他只是托他的老乡捎去话,说他俩个感情不和,再相处下去没意思。他的前女朋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想当年刘有权在乡下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小子,自己没有嫌弃他,和他相处了两年,搂也搂了、抱也抱了,如今出人头地了就想甩了她,没那么容易!刘有权见她鼓着嘴瞪着眼,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有事情发生了!果然,他女朋友大声地质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刘有权自知理亏,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不想怎么样,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那女的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唰的一下站起来说:“你不要我我就跳楼,你信不信!”说道,就要往门外走。刘有权断定她没跳楼的勇气,也气冲冲地回了一句说:“有本事你就跳,谁怕谁!”
跳楼?她是没那个勇气,但吃安眠药她还是敢的。当天晚上,趁刘有权上夜班,她不知从哪儿弄来半瓶安眠药,一股脑地全吞了下去。这女的还颇有心计,吃了安眠药还把瓶子留在枕头边。第二天,刘有权的室友下班回来,见刘有权的女友睡在刘有权的床上,枕头边还有个安眠药的空瓶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去呼喊她,可怎么喊都没有反应,知道她肯定是服用了安眠药,连忙叫来几个人把她送到了抢救室。出人命了,这下事情闹大了,院里几个头头相当地恼火,当即开会研究要辞退刘有权。会议的决定还没公布,恰巧市里组织部一位领导到医院检查工作,无意中听说了这件事情。说来也巧,这位领导和刘有权还是同乡,也许是念在是同乡的份上,他说了一句:“还是算了吧,一个农民的子弟能混到这个份上不容易,还是放他一马吧。”组织部的领导发话了,院里就得重新考虑对刘有权的处理了。最后,经过会议讨论,改为留党察看一年、推迟一年转正的处理。
这事放在谁的身上都算是倒霉透顶,可在刘有权身上就不一样,你不得不佩服他是一个很能把握机会、化腐朽为神奇的人。宣布处理结果的当天晚上,他提着两袋水果硬生生地闯进了组织部领导的家,扑通地跪下来就喊“救命恩人”。组织部的领导是何许人也?是管官的官,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到的重要人物。可因为他和刘有权之间有了这么一段经历,不仅原谅了他冒然闯入,而且还渐渐的接受了他,从此两人从老乡发展成为忘年之交。依靠这层关系,刘有权在精神科干不到三年便进了院办工作,后来还当上了副主任、主任。如果不是组织部这位领导调到别的城市工作,估计刘有权仕途上还会有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