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苦尽甘来
其实,子吟的心里也没有底,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只能听天由命,罐子里煨黄鳝——熟一节是一节。
狼牙手铐拷住一只手,连在楼梯扶手的钢管上,动都不能动。开始,子吟还想掏烟抽,手动了几下,谁知越拷越紧,尖尖的锯齿嵌进了肉里,钻心似的痛。
心恨这个发明铐子的人不得好处,这么缺德,别的不好发明,偏偏想出这些坑人的劳什子,让那些混蛋们恣意妄为。
下半夜,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尖嘴长脚的蚊子,成了他们暂时的敌人。偶尔打到一个蚊子,狠狠地把它捏得粉碎,似乎还不解恨。
时间在漫长难捱的等待中,磨磨蹭蹭不肯前行。恐怕他们都从没有经历过,这么样的漫漫长夜,那种滋味刻骨铭心,一辈子也不会忘怀。
终于盼到天亮,令人恨之入骨的蚊子,也已经销声匿迹。又是长长的等待,才有被拷的人,一个一个被带走,却久久不见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昨晚跑了的老乡,意外地在门外探出了脑袋。
子吟赶快叫住了他,“快点来,我有件事情告诉你!”
老乡畏缩着,却是快捷的奔到他跟前,子吟对游龙和刘伟说,“快,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交给老乡带出去。”
老乡鬼精的环顾四周,飞快的接着他们递过来的钱,塞进裤兜,逃命似的跑了出去。好像背后有一支枪,顶着他一样。
子吟如释重负的嘘了口气,反正自己身上没有钱,又没做什么坏事,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吧?
等所有的人都带走了,最后就剩下子吟他们,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为什么抓来的人,都带去问话,只留下我们三个人?是不是我们问题更严重?!
不久,来了个治安队员,把他们三人的手铐依次打开,带到一间空徒四壁的房间里。房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他们三人一溜靠墙站着。
“你们是干什么的?”坐在桌前的一个人,满脸横肉,装模作样的问。
“我们是来找工作的,钱用完了,既住不了旅店,又回不了家。我们是到厂里,老乡那里借钱的,这是我们的证件。”子吟恭敬地回答。
看过子吟的大专毕业证,又看了他们两个的复原军人证,那人脸色稍霁,“我也看你们不像坏人,但你们没有‘暂住证’,本来是要罚款的,可你们身上又没钱。我看这样吧,去搞半天劳动代替吧。”
没想到对他们亲眼有加,三人虽然肚里咕咕直叫,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在一个人的指挥下,用水、拖把、铁锹之类的工具。打扫治安大队,关人的小房子,和外面的臭水沟,任务还非常艰巨呢?
两顿没有吃饭,如火的太阳炙烤着,胃里灌满了水,马上又被晒了出来。子吟感到头晕,眼前金星直冒,他真担心自己支持不下去。
三个人干了足足有五个钟头,才把活干完。游龙对一个治安员说明了情况,他们似乎早已忘记有这么回事。不耐烦的挥挥手,“走吧,走吧。”
子吟他们如获大赦,忙逃也似的奔了出去。生怕慢了担心他们,再抓他们进去,这一辈子再也不想,尝试那种滋味。
太阳已临近山头,到老乡那里拿了钱和行李,再也不听老乡的劝告,去睡那保证没事的山上。宁愿少吃一点,也要住到旅店里去。
实在受不了,那种胆战心惊的煎熬,幸好没有心脏病。不然,当场就要昏死过去。这是东春之行最屈辱一夜,一生再也不会忘记的夜晚。
如梦听子吟讲述那场惊吓,心也被当时的场景,吓得阵阵抽紧,直到他讲完,才轻轻的松口气,真没想到,子吟还吃了那么多的苦。
想到现在被困在这里,心中又思念家里的孩子。知道到家里的天气冷,却不知道孩子穿得暖不暖?能不能好好吃饭?
孩子快四岁了,特别顽皮,该是一身脏得要命吧?父母亲年岁不饶人,这么冷的天,给孩子洗衣服,多苦多累啊!晚上还得给孩子把尿,多烦人……
如梦心如乱麻,不知不觉就流下了眼泪。子吟急忙柔声的安慰她,“不用担心,我们的孩子一定没事的,你妹妹不是在家里嘛,孩子晚上肯定跟她睡。洗衣服什么的,就是你妹妹代劳啦!”
子吟温柔地鼓励着如梦,“等过了年,我们赚点钱,就回家一趟。明天就是新年,振作一点,眨眼一年也会很快过去。我就不相信,我们会比别人差,别难过,日子很快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要挺住啊!”
如梦止住抽泣,同子吟一样睁大眼晴,期待着新年的黎明悄悄降临。
南方无四季。凡是在南方待过四季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等到春节过后,春天就已经接近尾声。各种知名的和不知名的花儿,早就争芳斗艳。甚至还有冬天的花,恋恋不舍的留在枝头,装模作样的开着。
一年四季,凡是能够长草的地方,均是郁郁葱葱。青青的原野,点缀着姹紫嫣红的花朵,木棉花开得热情奔放,美不胜收。
可惜这美丽的风景,正被日益崛起的高楼大厦所取代。满目是萧索楼群和厂房,遮天蔽日的建筑施工地灰尘,给绿色植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改革开放的代价,就是以牺牲环境所取得的,这是一种残酷的付出。
工厂里的大烟囱里,冒出的是浓浓黑烟。下水道里,流出的是稠稠的臭水,路人走过,实在无法忍受,只能掩鼻而行。
东春市内的一条东江河,两边是逶迤的楼群,装配着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一座座小桥,别致的凌空而过。特别是夜晚,地上水里,竞相争奇斗艳,给人一种错觉的美丽神韵,美好的享受。
但是,到了白天,看东江河里的水,浑浊得令人作呕。临河两岸,建造了许多个,供人小憩地方,人造的小景,也还不错。
尽管是用大理石做成的桌椅,却从没人光顾。纵然是晚上,眼前的景色迷人,可也无法抵挡,那恶臭的气味。
整个东春仍沉醉在春节的氛围中,就连大街上的汽车,也懒洋洋的,不似平日里着急忙慌的。行走的人群里,大家在相互谈论着,春节的丰腴和欢乐。
各单位的大门上,仍挂着“欢度春节”的大红灯笼。几乎每家店铺门口两边,都摆着或高或矮,或大或小的年桔。
一串串流动着,彩色光亮的灯珠,大白天也闪烁着颜色纷呈的光亮。特别是发廊门口,各种旋转灯,令人眼花缭乱。
街道两边或中间的栅栏上,依然插着色彩艳丽的旗子,在风中飘扬。各个酒店从屋顶,铺天盖地的拉着三角形彩旗。
门口站着的迎宾小姐,笔挺的屹立着,经过精心装扮的脸上,永远挂着一副动人的微笑。节日后的城市,没有因为节日的过去,而褪却丝毫风姿。
子吟身上穿着的廉价西装,已经在床上的垫被底下,被压得笔挺。手上煞有介事地提着一个公文包,沿东江河东路,向罗沙去走去。
还是去年腊月约定的工作,他有点担心会变卦。至于发生其它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考虑,这就是根救命的稻草,一定要抓住。
如梦在春节后的第三天,就去了那个制衣厂。临走时的眼泪,差一点就破框而出,但子吟还是狠心的送走了她。
游伟的事情,依然没有着落,夏颖仍然无所事事。但她一点也不着急,听说金源酒店,马上就要招工,她一定能够进得去。
子吟带着满腹的心思,走进了《深南青年》杂志社,《东春专辑》编辑部,接待他的仍然是那个马先生。没有过多的交涉,事情便定了下来。
他的心情竟有些兴奋,于是,在编辑部吃过午饭后,子吟第一时间,赶到如梦打工的地方。找到门卫,央求他用广播,把如梦喊了出来。
如梦听到这个消息,也感到特别高兴。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肯定会热吻他的。“好好干,你一定会成功的,我相信你!”
匆匆赶到了坝头,跟游龙夫妇和游伟告别,并很动情地谢谢游龙的关照。大家还有很多话,都来不及说,便匆匆的分了手。
这个工作,对于子吟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工作。
子吟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编辑工作。写小说的时候,他做梦也梦不到,自己会做编辑。是不是自己能够梦想成真?
编辑一词,在写小说人的心目中,那是何等的潇洒?手操生杀予夺之大权,可以让你呕心沥血之作,顷刻化作废纸,又是何等的威风!
今天,自己也要做编辑,什么都不说,就是过了把这个瘾也值得!
其实,后来才知道,此编辑非彼编辑。这个编辑,只不过是个拉广告的业务员罢了,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把戏而已。
工作算是定了下来,接着便是需要日常用品。这里不比在建筑工地上,睡在楼梯间下啊。行李太差,同事们都会瞧不起的。
子吟只好下狠心,买了新棉被、蚊帐、毯子等必需品,布置了一个像摸像样的床铺。把这些东西置办齐备,他身上就没剩下几文。
接下来吃饭也成了问题,还要出去的交通费用,什么地方都要用钱,思前想后,走投无路。古语云: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许多时候,男人总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子吟明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已是身临绝境,油尽灯枯的地步。但依然要做这种要面子不要命的事。
这就是被环境所逼迫的,没有一点家当,也不可能在那种环境中生存下去。也一定会被同事耻笑,更令自己无地自容。
面对这生死存亡的考验,生或者死,就是人生最终的抉择。在一定的时候,贫穷和苦难,也是一种催人奋发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