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流浪伊始
子吟的心中隐隐作痛,作为一个男人,让自己的老婆吃苦受累,自己待在家里快一年了,什么事也没干,内心深处痛苦异常。
一日三餐,都是如梦服侍,他的心中也确实难过。“梦儿,我们回家吧,我有一件事情跟你商量一下,你要帮我拿主意。”
“有什么好事啊?还这么神神秘秘的。”如梦比子吟小了六、七岁,却处处像姐姐一样,照顾小弟弟一般宠着他,村里没有一个人想得通。
回到家里,子吟拉着如梦的手坐了下来,“梦儿,我考虑了很久,听收音机里说,南方已经改革开放,我们这边有好多的人,去南方打工了,听说很赚钱呢!你看,我待在家里,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去南方看看。”
“子吟,我知道你待在家不好过,可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生活啊?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如梦担心地说道。
看着充满担心和忧郁神情的如梦,子吟也感到有些迟疑,“梦儿,是这样的,我想邀两个同伴,一起去南方看看,或许有机会呢?”
子吟安慰着如梦,“我只是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如果顺利找到了事情做,那就万事大吉。万一没有,我们就打道回府,你看这样行吧?”
如梦一边担心子吟,从没出过远门,生活、起居方面的琐事。更令人头疼的是,路费也是个大难题。俗话说:穷家富路嘛。
“如果你执意要去南方,我也不拦你,你出门在外,自己一定要当心。那种地方可比不得家里,由着你的性子来呢!可现在家里还没有什么钱啊?”
“这路费还真个麻烦,不过,我想找找原来的同事,凑几百块钱,应该不成问题吧?”子吟既然已经决定去南方,差不多有了办法。
“这样吧,子吟,你一定要去的话,还是不要向你原来的同事开口了吧?我回娘家借借吧。自己的父母,好说一些,你说好吗?”
子吟非常感动,“梦儿,真的难为你了,只要我稍有出息,我一定会把你接过去。再也不在家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
“快别想那么多了,出门在外,你定要多注意身体。赚不赚钱还是小事情,你找的同伴都是谁啊?”如梦的思维单纯,只要人好就行。
“我知道注意身体的,你放心好了。我和村里游龙,还有刘伟,这两个人你都熟的。他们都是复员军人,应该还是见了点世面的吧?”
“那好吧,既然你都想好了,我们明天去我娘家吧。”
汽车终于到达南方省,东春市罗沙汽车总站,犹如卸下了磨套的驴子,喘了一口粗气,终于可以歇息下来。经过长途跋涉的旅客,争先恐后地从肮脏得令人窒息的车厢里,拼命往外挤,只想逃出这个地方。
大包小袋的行李,在肩上背上东倒西歪。几天没洗的脸上,黝黑的汗水,犁开一条条沟渠。皱巴巴的衣服上,污迹斑斑。先一步挤下车的人,赶快接住车里往下递出的行李,全部堆在双脚周围。
然后,汇集自己的一伙人,嘻嘻哈哈的说着笑着。大家仿佛也都松了口气,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欢悦。
终于到了,却又茫然四顾高楼林立、人如流水车如龙的繁华城市。疲惫的眼眸里,透出复杂的光亮。是不是此行的目的地,谁也不知道。
游子吟是最后一个走下汽车的,这是他第二次来东春,可以说是见过世面的人。在他前面下车的是他老婆兰如梦,在如梦前面的,是游龙的老婆夏颖。
这次南下,子吟可谓是历尽坎坷。看着眼前日新月异的城市,心中憋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令他感到,此行的缥缈空幻。
东春罗沙汽车总站的人潮,比子吟上次来时更加汹涌。就连街边的小吃店,都排着长长的人龙。街两边的人行道上,川流不息的人们,如流水般匆匆奔往心中的目的地,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子吟的心中,何尝又不是这样呢?渴望在南方的这片热土上,能否带给自己,改变命运的契机?心中充满了憧憬般的幻想。
也许是血脉里流淌着,江南人霸蛮的个性,撞到了南墙也不回头。
第一次南下折羽,又马不停蹄的开启了,第二次南下之行。
马上就到而立之年的游子吟,可以说是芸芸众生中,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可就是这种平凡之人,心中却有着不平凡的理想。
一米七八的个子,基本排除在残废行列之外。长方形的脸庞,肩胛比常人宽大,挺拔的身躯,西装穿在他身上,就像穿在服装店里的模特身上一样。
没有一点特色的五官,却组成了一张极具特色的脸,生动而富有感染力。如果仅仅就是这些,他的这张脸还是很普通的。
但他架上一副眼镜后,他的这张脸,就变得特别具有风采了,显得特别文雅帅气。似乎他的这张脸,就是专为这副眼镜所生的一样。
于是,当他在人群中出现时,就变得独具风姿。这或许就是令围着他的女孩子们,痴迷得神魂颠倒的一大原因罢。
当然,在这之前,他自己也从未有过这种良好的感觉。而是后来有一位钟情他的漂亮女孩,情意绵绵的对他说的,他才如醍醐灌顶般豁然醒悟。
在家乡的时候,他还没到十七岁就高中毕业,回到湖畔村教小学。却和国家30%的年轻人一样,狂热地迷上了文学,天天做着乌托邦的作家梦。正业与副业,摆在了相反的位置,才使他郁郁不得志而远走他乡。
断断续续八、九年的教学生涯,落得个不务正业的评语。可他从来没有醒悟过,一味地相信人到黄河心不死,功夫不负苦心人这个理。终于,有些东西,零零星星散布在一些知名的和不知名的报刊上。
但终究成不了大气候,他自己却感觉良好。甚至还创作了几大部电影文学剧本,理直气壮的往辽影、东影电影制片厂寄。接着又是中篇、长篇小说的捣弄,准备往《收获》、《十月》期刊上寄呢!
虽然,成绩几乎等于零,却也歪打正着。十来年里,他凡能弄到的书,绝对不会错过。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历史的现代的,本国的外国的,罗通扫北,乌七八糟。能看的都看,不能看的照看不误。
这样,就使他各方的知识,都略知一二。队上的人,都说他有见识。
还有一个方面,是常人所无法做到的。他特别笔勤,可以从晚上七点开始,一直写到凌晨四点。整整一年,寒暑不辍。
他用一年的时间,写出了一部长篇小说,写好的小说,先给他最要好的女孩子看。那女孩看了那一沓厚厚的稿纸,惊奇地说,我真佩服你,这么多字竟写得这么工整,连一处涂改的地方都没有,他当时真是哭笑不得。
因此,他在不经意之间,无师自通地练就了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当别人羡慕他钢笔字写得好的时候,他就有点骄傲的说,我从来不临帖。
所以,他在同龄人中,具备了许多比他人优秀的地方。随着南方的改革开放,已经失去了教师资格的子吟,知道沿海城市富裕了,南下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还发了财。于是,他的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
其实,这就是他的眼光短浅,看到别人已经赚钱的时候就晚了。因为,他心有所羁,老婆如梦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家里又没有多余的钱来做路费。再想到自己,一个高中毕业生,去到南方能有什么用?
他对自己从来不缺乏自信,可是,他八、九年捏粉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体力活干不了也不愿意干。虽然胸有点墨,却又苦于没有文凭,谁会相信?
正是左右为难之时,函授学院如雨后春笋般崛起,让他轻而易举的弄到了,一个《汉语言文学》的大专文凭。不管有用没用,反正红底金字,公章钢印一应俱全,再加上一个优秀学员证书,心里还真的踏实了不少。
就这样,一拖就是一年。心中酝酿已久的计划,开始具体实施。呼朋唤友,筹措路费。结果,有两个复员军人,一致愿意一路同行。一个是邻居游龙,辈分小了几辈,还曾经是他的学生,另一个是同村的刘伟。
子吟和老婆如梦,去了她娘家一趟,厚着脸皮借了一千块路费。诸多琐事,一拖再拖,终于在金秋之时,远行南下成为事实。
洞庭湖畔的巴陵市火车站里,挤满了即将远行和送行的人群。子吟他们三个人,也正在与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殷殷告别。
落日的余晖,染红了烟波浩淼的洞庭湖水;远处的群山,缥缈迷蒙如梦如幻;近处的梧桐落叶,被晚风旋舞着,发出阵阵叹息。
子吟看着京—南线,两头都望不到头的铁轨,心情很复杂,最重要是此行南下,前途未卜,谁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望着双眼红肿的如梦,还有天真无邪的稚儿,子吟心中潸然泪下。但一想到男儿应志在四方,反正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难舍难分?
就在这时候,火车不失时机的进站了。他们也就学着电影镜头里的样子,挥挥手,抛下一切羁绊,拼命的朝车上挤去。
车上挤得让人在冬天里,也能头上冒烟。刚才在站台上,老婆仔细叮嘱的话,此刻,早就丢到爪蛙国里去了,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面对的是如何找到一个立锥之地。一路上十五、六个钟头,人差不多挤瘦了一圈,终于到达了南方的大都市——南方省城南州市。
南方省城南州繁华得令人目不暇接,色彩斑斓而令人眼花缭乱。阴阴的天空下,挤满了几乎顶到天的高楼大厦。
五颜六色的广告,充塞了快要凸出的眼球。楼与楼的空隙里,塞满了车流和人流,一切的景象,新奇得令他们震撼。
尖叫的汽车喇叭声,彼起此伏的小贩叫卖声,嘈杂的机器声,汇集成惊天动地的声响,使这几个刚从乡下来的人,难以适应。
一切的不确定,一切的未知数,立即就展现在他们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