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心系远方

时光倒流，重新回到1994年，江南北洞庭湖边的一个小村庄，一个在江南北十分平凡而普通的小村庄。在洞庭湖四周，沟壑纵横、河港林立的深处，在浩如星汉的村庄中，有一个小村庄，叫游鹤冲。

村子依靠龙、虎、凤三条山脉，坐北朝南。村里有七、八十户人家，四、五百人口。游鹤冲的人当然都姓游，在当地算是一个大的自然村。

游鹤冲的人，自很久很久以前，从陇南的大槐树下，一路南迁，来到了洞庭湖边。看到这里山清水秀，地旷人稀，最适合居住。兄弟三人带着妻儿结草为庐，刀耕火种，开启了他们新的生活。

他们本姓游，在起村名的时候，想到自己就像一只流浪的鹤一样。在天地之间寻觅，寻找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因此起名游鹤冲。

至于为什么叫冲，是因为当地的地形所致。在当地，两条山峰齐头并进，绵延数十里，两山相距一公里左右。中间地势平坦，稍作打理，就是良田。或许，这就是洞庭湖，鱼米之乡的由来吧？

游鹤冲紧挨着洞庭湖，从洞庭湖延伸出一个大湖，叫游家湖。游鹤冲的田地都沿湖而生，但每年的龙舟水，总会淹了湖边的稻田。

一年里两季水稻，在稍差的年成里，最多只能收一季。因此，沿湖的村子一般都不会太富裕，纯粹看老天爷的心情而定。

几千年的历史演变，游鹤冲由原来的三兄弟，繁衍到今天四、五百人。这期间上演了无数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的故事，那就无从考究啦。

但有一个人，是游家后人所津津乐道的。那还是清朝中叶吧，游志富在洞庭湖和长江水道上撑船，靠着给人运货谋生。

或许是他命中注定吧，某一天，长江航道上来了一队官船，游志富摇着船，帮官船运桐油。恰遇湖匪打劫官船，杀人越货。抢到他的船上时，看到就是一船桐油，劫匪没有为难他，把他放了回来。

奇迹往往就发生在出其不意的时候，游志富给人运货，官船被抢，肯定是没人付船钱的了。反过来一想，船东也找不到了，或者早已葬身水底。只能把桐油运回去，把桐油变成钱，来弥补损失罢。

谁知道，回家把桐油一倒，金灿灿的瓜子金，顿时照亮了简陋的房间。游志富霎那间目瞪口呆。打开其它油桶，都是一桶桶瓜子金。

游志富年幼丧父，母亲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母亲撒手归天。游致富苦于无钱葬母，去找有钱的舅父借钱葬母。舅舅不但一分钱没有借给他，还狠狠地羞辱他一顿。

他求借无门，只能把母亲装殓入棺，存放在家族的义庄里。发誓三年后葬母，一定光风光大葬，这是一个男人终生的使命。

他从此暗发狠心，租下一条船，在洞庭湖和长江上，给人运货赚取一点辛苦钱。得到了瓜子金，而且不是一点点，至少有上万两。

这是他丧母的第一年，也是上天眷顾他，让他天生横财。他开始盖房子，可以说是大兴土木。三年之内，上下盖了九重房屋，其豪华程度堪比皇宫。这时，有妒忌之人告了他一状，告他盖房逾制。

意思是平民百姓盖房子，不能与官府平起平坐，何况他盖的是九重。这种僭越之罪，轻则抄没家产，重则坐牢杀头。

他没有办法，花了大价钱，买下半幅銮驾。就是没官衔的官员，虽然不享受当官的权力，但拥有体制外的一切权利，比如盖房等级等等。

等到大厦落成，曾经许下的诺言就要实现，游志富开始给母亲发丧。

十一天的道场、做斋、唱戏，轰动上下河塘。惹得游鹤冲里，天天人潮汹涌，附近的叫花子几十人，都可以天天吃上饱饭，一时在巴陵郡传为美谈。

正式行礼的那天，他舅舅一家前来吊唁。他舅戴着一顶礼帽，就跪下磕头，头往下低的时候，礼帽就从头上掉在了地下。他舅不用手去拿礼帽，而是匍匐在地上，用头去戴礼帽，却怎么样也戴不上。

那种丑态百出的样子，惹得围在一旁的孝子贤孙们，大笑不止。这一下就违反了当时的礼制，孝子在父母大丧期间，笑不露齿，行不动裙。

他舅以此为由，把游志富告到了衙门，他就是想给外甥一个下马威。

结果，衙门判了他舅的罪，反而褒奖了游志富。因为他舅首先就违犯了当时的礼制。死者为大，必须毕恭毕敬，脱帽行礼磕头上香，这是最基本的礼仪。而他舅带帽磕头，本身就是对活者的不公，更是对死者的不敬。

不治他的罪，天理也难容。他舅被打了三十大板，关了三个月，回家没有几个月，就一命归西了。这或许就是天道循环，恶有恶报吧？

从此，游志富成了雄霸一方的大财主，其财力雄厚，一时无出其右。半个巴陵郡的田地，都被他收归囊中。每当交租时节，一时盛况空前。

有传说道：游志富命带犀牛精，所有应该交的租子，一粒也不会少。曾有一个佃户，趁交租的人多，他将已经称过的谷子，又挑了回去。

结果，在过游家桥的时候，连人带谷子全部掉到了水里。当他再回来游鹤冲时，游志富笑着说，你比你的谷子，回来得还慢啊！

他到仓库里一看，那谷子上的水还没有干呢，他真的傻了眼。

后来，他老了，儿子没有替他守住那份家业。吃喝嫖赌抽，不到二三十年，家就败了。至今还存留着他当年，风花雪月的遗迹。

至今，在游鹤冲还流传着，游志富的藏宝歌谣：九里十三缸，长沙一大缸。参透了这其中奥妙，也许就能成为第二个游志富了吧？

那是1994年的秋天，入秋后的天气，依然热浪滚滚，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真正的种田人，却不管这天气的温度高低，他们依然在田里挥汗如雨。稻田要挖圳晒田了，这是一季晚稻收成的关键。

村东头的游子吟，本来叫游二喜，他嫌名字土气，就自己把名字改成游子吟。

这时，游子吟坐在堂屋里，头顶上有吊扇在呼呼的转着。他皱着眉苦着脸，看到外面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心头升起一股恐惧的情绪。

他的老婆兰如梦，吃过午饭就下田头挖圳了。她没有叫他一起去挖圳，她知道游子吟，根本就干不了这个活，别把人给累着。

稻田里，水稻已经长到人的腰那么高了。人躬身在田堪边，或者稻田中间，用手将已经打苞的水稻，一蔸蔸挖起，放到左右两边稻子的空隙里。

再在移开稻子的地方，挖一条二十公分宽的流水沟，当地人把这条沟叫圳。挖好了圳可以把稻田里的水流走，起到晒田的作用。

在游鹤冲，男女老少都羡慕或妒忌游子吟，娶了个全村最漂亮，又最贤惠的老婆。除了漂亮和贤惠外，还特别疼惜自己的老公。

田头地里的活，从不让游子吟干。插田的时候，游子吟打着一把伞，坐在田埂上抽着烟，看着自己的老婆，在田中插秧。

而他老婆兰如梦，插田时还会直起身子，跟他有说有笑的谈天说地呢！这就惹得四周插田的夫妻们，羡慕妒忌恨。

游子吟十七岁不到，就高中毕业了，在村里教小学。快十年时间，他就这么混着过日子，没有一点长进，倒是结了两次婚。

如梦是他的第二个老婆，这其中曲折，真的一言难尽。他既然感觉到，教书没有一点出息，也就干脆不干。待在家里快一年时间，各种农活从来没干过。成了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人。

游鹤冲村不是一个真正的村，是个自然村，属湖畔村管辖。村里的农户，贫富差距不大，跟当时农村的情况一样。

窄窄的泥砂路，泥砖墙的房子，盖着窑里烧的指甲瓦，墙壁用石灰粉刷过。简陋的家具，家用电器除了电筒外，好的人家有台半导体收音机或者风扇，就牛上天了。子吟家就有一台收音机和吊扇。

游子吟与父母兄弟分家单过，自己盖了一处明三暗五的房子。这种房子，在九十年代之前，是最普通的住宅。中间一个堂屋，两边四间正房。正房的左边或右边，盖着铺厦，用来做灶屋烧茶煮饭，后面是厕所和喂猪的地方。

子吟在堂屋坐了许久，想到老婆如梦半天没回来。不知带的水够不够喝，天气这么热，不要中暑了。他用瓶子装上茶水，送到老婆干活的田头。

如梦把活差不多干完了，看到子吟给自己送水，“我说老公，天气这么热，你不用给我送水，我自己带着呢。”

子吟说，“我知道啊！还不是怕你的水喝完了口渴，这温度呀太高了，我们先回家，明天再干吧？”他看着老婆的衬衫都湿透了，心中很难受。

如梦对他笑了笑，“快了，就一会儿，马上就好了呢！”

回家的路上，子吟犹豫的对如梦说：“老婆啊，我们这样下去可不行呢？你看我整天待在家里没事做，靠你一个人种田作地，累了个半死，温饱都难以维持，我的心里确实是难受啊！我还是个男人嘛我？”

“老公，没事的，你看大家不都是这样过的嘛？我累一点没关系。何况，田里地里的这点活，也累不着我，你就不要为我担心啦。”如梦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看着子吟，用手抓住他的手，笑得很开心。

子吟的心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楚，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他的心中，深刻的认识到，如果不改变这种生活局面，他就没法生存下去。

如梦手脚麻利的干完活，还拉着她的手，高高兴兴跟子吟回家。

“老公啊，今年的稻子长势不错呢？比去年恐怕要多收不少，听说今年的粮价也比去年的高，等买了稻子，得给你和昶昶添两件衣服。”

“还是你自己买两件衣服吧，我的衣服够了，也没什么重要的场合要出席的，不用添什么衣服，给你和昶昶买两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