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当头棒喝

经过旅途疲惫的折磨，再加上这五彩嫔纷的颜色炫目，震耳欲聋的声音，敲击着耳膜。子吟有些支持不住，但还得必须挺住。

但在自己的学生和晚辈面前，怎能当孬种？子吟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去东春的汽车，在什么地方坐。游龙和刘伟齐声附和。

他们在南州火车站的广场上，挤在人海里，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乱撞着。正好被刘伟看到“流花车站”几个字。听人说过，去东春就在那里搭车。小心翼翼的穿过几条马路，顺利的坐上了去东春的长途汽车。

其实，在省城南州火车站附近，有几个长途汽车站。除了流花车站外，还有省汽车总站和市汽车总站，可惜当时一无所知。

坐上了车的子吟，长吁了口气。但看到眼前这人山人海，汹涌的人群，每天数以百万计的人涌向南方，自己能比眼前的人还要行吗？

梦里都没有见过的场景，如此现实地呈现在他们的眼前，带给子吟的不仅仅是惊讶，而更多的是震撼和对未来的忧虑！

子吟在心里一再问自己，此次南方之行是否正确？要在这么多人的竞争中，找到一份工作，真的谈何容易？之前的自信，不觉消失了几分。

他不敢把这些想法告诉他们，本来这主意就是他出的，既然到了南方省，还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呢？既来之，则安之。

此刻，他的心中有一股，说不出风萧萧，易水寒的悲壮感。

车行途中，忽然下起了雨，这在家乡是极少见的。异乡的秋天里，丝毫看不到秋高气爽的模样。到达东春时，天空中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整个城市的繁荣与华丽，全被大雨所吞没。一片迷濛的雨帘，将他们阻挡在东春汽车总站，候车室外的屋檐下。

屋檐外的大雨，不期而至，仿佛在预示着人生的不确定性。

长途跋涉后，空空如也的腹中饥火正炙。只好冒雨冲到一个大排档，花五块钱吃了一个煲仔饭。望着空煲，子吟确实感到反胃。他一辈子还没有吃过这种味道的东西。甜不甜，咸不咸，几丁点排骨，都变成了酱油的颜色。

饥饿中匆匆塞进肚里，按照肚子的需要，他至少还可以吃三煲。但这时胃里却不调和，突然全新得没有味道的饭菜，和传统的味道恰恰相反。在胃里翻滚折腾，滋味真难受，他咕哝着用家乡话骂了一句，悻悻的离店而去。

雨渐渐停了，街道上立刻人车如织。两边的墙上糊满了招工、治性病、租房子……等等广告，百孔千疮的墙上，不胜负荷似的在不停喘息。

他们三人背着行李，挤进一堆堆人群中，睁大眼睛，在一张张散发着湿气的广告上，寻找着合适自己的工作，到头来还是徒劳无功。

还是子吟发现了一则信息服务部的广告。上面写明了需要各种人才，三人觉得大有希望。一看地址，民华加油站侧，可又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摩托车司机，异常热情地邀请他们，愿意送他们去，一口价五十元。天又开始下雨，子吟壮着胆子还价三十。两辆摩托载着他们三人，三十秒不到，就胜利到达，一问确实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十分不情愿地给了钱，口里不停地诅咒，摩托车司机黑心，转身会撞上汽车。

爬上二楼信息部，一位瘦巴巴的小姐，一个络腮胡须的大汉，正口沫四溅地向屋里几个听众，大肆吹嘘着信息的可靠性，准确得万无一失。只要你交了钱，明天的这个时候，保证你正在工厂或者公司里，悠哉乐哉打卡上班。

子吟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交流了意见，交了十块钱，填好一张表格。明天再来交钱，去拿上班单位的地址。

走出信息部，三人仿佛松了口气，好像明天一定会上班了，三个人的心里，都感到庆幸。子吟建议道：“看来东春之行，还是顺利的。今天晚上找个旅店，好好的休息休息，明天去单位应聘。”

游龙附和着说，“好，坐了这么久的车，真让人受不了呢！”

刘伟没有说话，他的性格有点沉默寡言，但也赞同的点点头。

旅途的劳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三个人的眉头，都渐渐舒展开来。

子吟他们三个人，怀着初战告捷的喜悦，在西一环路，找了一家为民旅店。号了房，三人定了一间四个人的下等房。十元一个铺，三人为了谨慎行事，交了四十元钱，包了一间房。冲了凉，感到浑身舒服起来。

夜色已经降临，华灯初上，城市的喧嚣依然故我。只是夜色给了这座城市，一种神秘的色彩，如梦如幻，令人无法猜透。

子吟他们的心情格外兴奋，看到旅店的门前，摆着许多什么叉烧、卤菜之类的小吃。好酒的子吟，忽然灵机一动，买了点卤菜，喝酒庆祝一下。

一碟猪耳朵，一碟烧鹅，一碟辣干子，几两花生米，一瓶白酒。三人坐在床上，用家里带来漱口的杯子，三一三十一，平均分配一瓶酒。刘伟坚持不能喝，子吟和游龙只好能者多劳。话题从这次外出打工，说到了外出打工的原因。

子吟深有感触的说：“不出来，不知道天地之大，你们两个倒是在外当兵三年，多少见过些世面。可怜我对世界的繁华，只在书里见过。”

“当兵也是可怜虫，除了在火车上的窗口里，见过那些大城市，当兵三年，还不是待在山沟里，一直就没出来过。”游龙想起三年的军旅生涯，一直待在山沟里的导弹基地里，心中就感到十分委屈。

刘伟也有同感，“当兵真他妈当得窝囊，三年服役，到头来只是白白浪费了三年光阴而已。如果打三年工，也可以攒上几千上万的。”

“唉，如今在家里，简直混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教了上十年书，几十块钱一个月，还经常领不到。几毛钱一包的烟，都没钱买，这样下去人都会憋死。想起来真的是作孽。”子吟何尝不是一肚子的苦水。

“现在好了，终于出来了。我在家里确实受不了，老婆不称心，干什么都没劲。”游龙当兵时，媒人介绍了几个对象。

按他的话说，好的没对上，差的甩不掉。结婚两年多，打架是家常便饭，小孩也差不多一岁了，离婚闹了几次。这在游鹤冲，几乎成茶余饭后的笑柄。

“这主要是家里穷，贫穷夫妻百事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穷得就跟旧社会似的。”刘伟的家里确实很穷，父亲早逝，母亲瘫痪。娶了个老婆，欠下一身债。三人南行，只有他比较沉默，很少说话。

“都是贫穷惹的祸，有了钱，什么问题都好说嘛。”子吟已近而立之年，长这么大，也没吃过什么苦，体力劳动几乎没干过。

虽然教书钱少，却总比没有的强吧？加之老婆从不限制他。因此，大手大脚花钱，就是借钱出来找工作，也没把钱当钱用。

“你们不知道，我当初就不该跟这个老婆结婚的。弄到现在，左右为难。唉，还是子吟哥的老婆好，村里没一个不羡慕旳，还是你的命好。”游龙悔不当初，真是有点痛心疾首的样子。

“一个好的老婆，被子吟哥遇到了，真的是命好，”刘伟也感叹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孩子都大了，闹也没什么意思。反正现在出来了，打工挣了钱，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的。”子吟劝慰道。

“凑合着过吧，生米煮成了熟饭，有什么法子？”刘伟也劝道。

游龙说，“凑合？！没办法凑合啊！你们不知道，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就不愿意，她们家催命似的叫我们结婚。”

“可到结婚的时候，我去接亲，她父亲啰里吧嗦，怪送去的肉不好，又怪少了斤两，还怪送的钱太少，当时我恨不得不接这个亲。结了婚吧，她父母又嫌我家里穷，从来也没到过我家。”游龙气恨难消。

“更气人的是，她母亲到我家隔壁的舅舅家，也不来我家一下。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老婆还天天跟我吵架，打架也是经常的事。你们说说看，这样的日子还是人过的吗？”游龙边喝酒边说，不知不觉哭了起来。

子吟很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好哭的？男子汉大丈夫，还值得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哭鼻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算了，都是过去了的事情。只要你们两人的感情好，她家里怎么对待你们，都无所谓的。”刘伟的岳父岳母，待他如己出，这方面倒看得很开。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些事，这一生不在外面混出个样子来，就一定不会回去的！我也真的没脸回去！”游龙狠心的说。

子吟默默的喝着酒，心中想了很多，再过几年就三十岁了，古人都三十而立，自己却一事无成。上愧对父母，下愧对妻儿。

他深有感触的说：“我们三人是同病相怜，看来这次南下，打工不赚到钱，没有混出个人样，真的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三人相对唏嘘，酒喝的一点心情也没有。于是，草草收场，上床睡觉。

东春的气候，令他们三个初来乍到的人，感到纳闷。深夜里，嗡嗡叫唤的蚊子，在电风扇强有力的风吹之下，只能躲在角落里呻吟。

他们不敢停了风扇，否则，觉也睡不成。整个晚上电扇不停，早上起床时，三人若无其事，都感到怪异，在家里，三伏天也不能通晚吹风扇。

在街边买了几个包子馒头，边吃边走到了信息部。却得到的消息是，还没有相应的工作。他们就像是在海中航行，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一样。

三人闷闷不乐的走出来，站在街边，痴痴地看着，满大街乱窜的人和车，却又无可奈何。各人的心里，揣着差不多哀叹命运的心思。

第二天，游龙和刘伟，都找了个做保安的职位，交了一百元拿了地址，匆匆忙忙赶去应聘。把行李仍放在旅店，子吟一个人看着，静候他们的佳音。

子吟待在简陋而肮脏的小旅馆里，心中如万蚁噬心，前路茫茫一片漆黑，还看不到半点希望，却只能面对，没有半点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