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疯了！

他违背爷爷让他休息的命令，在穿过二进那个“武”字大门的瞬间，竟然转身，先是露出满脸邪恶的笑容，随即向我扑来！

他所发出的声音也让我心头恶寒：还——我——命——来！

那声音与李二嘎他妈所发出的声音如出一辙。让人心头凛凛，恐怖感觉直冲后脑，难以扼制。

邱亮发出一声不知是什么字的惊叫，像啊，又像是哇。

我想拉着他躲开，头却疼得厉害，没办法挪动身体。

邱亮腾地跳到我面前，伸起双臂架住了司马懿的进攻。那十根长刺一样的手指几乎是直直刺入邱亮的手臂。

鲜血像喷泉一样射出来，溅了我一脸一身。

爷爷从我身后冲了过来，只一招就制服了司马懿。司马懿的身体枯叶一样穿过二进房间，撞在三进的门上。

爷爷让我平躺到地板上，随即抓住邱亮的胳膊。因为失血，邱亮脸色煞白，却喃喃地说，爷，爷，我没事儿，你快看看更生……他怎么样了。

说着，邱亮身体一软，昏死了过去。

爷爷飞快地从锦囊中拿出金创药，对邱亮施救，一边大声叫我的名字。

我虚弱地答应一声，说，爷……我……我不明白。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涌了出来。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甚至在想，能不能就这样结束这悲催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生命。这种折磨，要到什么时候！

爷爷把邱亮安置到二进的床上，替他扎上了绷带。然后把我安置到旁边的床上，一边试了试我的体温，一边替我擦去眼泪。

他说，更生啊，人活一世，总会遇上各种各样搞不懂、弄不清的事儿，要想弄明白，只能让自己越来越强！你现在这幅样子，让爷爷担心啊。

爷爷话音低沉，我听了，越发难以控制心如刀绞的感受，眼泪不住地流下来，我甚至忍不住抽噎起来，觉得气息憋在胸口，快要透不气了。

爷，……我……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爷爷不解地看着我。

我知道是我……是我杀死了苏家两百口，欠下了两百条人命，所以，这阴病才会找上我，折磨我。

你怎么这么说！爷爷满脸惊讶地问。

刚才在路上，我回到了大宅子，看见了太爷爷……和满院子的死人。我低低地说。

爷爷听得脸都白了，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胡话呢？是不是烧糊涂了？

没……没有。更多的泪水涌出来，我觉得我对不起爷爷。

爷爷说，更生啊，你别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爷！我是说真的……我看到了孙则，他向我鞠躬，磕头，他很害怕，很怕很怕……像是怕我杀了他。

爷爷眉头紧锁，思考着我的话，用问询的目光示意我继续说。

接着，我杀死了所有人……除了孙则。

他那时在哪儿？爷爷问。

他站在院门外，我出来，给了他两件法器。

然后呢？爷爷追问。

后来我就醒了。

爷爷从锦囊中翻找起来，拿出两件跟我的如意特别相似的东西，问，是不是这两件法器？

我点头。

爷爷叹息着说，这两样东西就是我从孙则的锦囊中找到的。

这时邱亮醒了，爷爷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长舒了一口气。

爷爷说，更生啊，你只有十三岁，不要多想了，无论如何，你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杀人，在梦里杀人更不可能。

阳光从窗外射进房间，天已经大亮。

经过这么一折腾，我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我觉得有了阴病以后，我周围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我来这个世界才十三年，怎么可能回到几十年甚至近百年前，苏家那个大宅子里去行凶呢？

这个司马懿又是个什么来头？为什么把自己的死因也归到我身上？

爷爷给我和邱亮弄了一些早餐，稀稀的米粥，还有两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我吃得风卷残云，邱亮还有些虚弱，爷爷喂他吃了碗粥和一些小菜，之后沉沉睡去。

爷爷看我还瞪着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就坐下来，给我讲他年轻时的事情。

当年爷爷从那个虫子洞中逃出来，也是这样一个大晴天，在河边的草地上，眼睁睁看着姜尚舟死掉，看着闫五的肉身被皮蠹啃食得不成样子。

爷爷给两人驱了虫子，用了赶尸之术，又返回华宁府，就是在这个武馆，就是在这房间的后院，把他们两个安置下来。

然后，他用了一天的时间，清点了所有的战利品。法器、术书、金银珠宝。孙则一生，获各种不义之财无数。

在清点孙则的锦囊时，爷爷甚至发现了当年摆在苏家老宅子他自己房间的很多法器，虽然都是初阶的法器，但孙则保存的很好，竟然一直没有丢弃。

最重要的是，爷爷发现了一个小册子，上面记载了孙则的每次打斗残害、杀人越货，甚至还包括战利品的清单。

当然，这些打斗残害、杀人越货，也包括对苏家的。

其中有几篇记得很清楚：“十月十三杀同行术士，获其锦囊，法器三十二件，银五十锭。

十月十五月圆之夜，自荐至苏家，收苏鸣贤为徒。苏氏大户，珍宝美器，不胜数也。”

那字里行间透露的贪婪非常明显。

十月二十二苏鸣贤，不肖子也。常集三五狐朋，为掘盗之事，难成大器。为此子师，岂不闲哉！

十月三十遇女鬼，几丧命。其所欲知者，恰为苏氏。定内外接应计，一举灭之，珍宝美器，唾手可得矣。”

随后孙则详细记述了当晚缴杀太爷爷全家的经过，罗列了他获得的法器和金银，喜悦之情毫不遮掩。

末了，又把一个小厮换上他自己的衣服，曝尸院中，随后逃之夭夭。

爷爷当年回到家里，一时急怒攻心，并没有细想其中的原委。看了孙则的法器锦囊后，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只是爷爷不明白，那女鬼是什么来路，怎么就会找上门来呢？是太爷爷欠下的孽债？“其所欲知，恰为苏氏。定内外接应计，一举灭之……”

孙则的口气，分明是要联合这女鬼的力量，缴杀爷爷全家。

回想在山洞中的离奇经历，爷爷不禁通身发凉，不会，和孙则联合杀死自己全家的仇人，就是山洞中的那个女鬼吧？

可是，这又太不合情理了，爷爷跟她只是一面之缘，她不想放走姜尚舟，自己带姜尚舟，硬生生逃了出来，但姜尚舟到底还是送了命啊。她和爷爷之间哪有这么多深仇大恨呢？

更何况，爷爷手上，还有她赠予的一个玉如意。就算是有深仇大恨，她要杀戮苏家人等，也应该是从今往后的事情，也不应该是将近三年前。

因此当时爷爷断定肯定是太爷爷欠的孽债。

报仇这件事，如果是仇人，茫茫人海，还能有找到的一天，如果是仇鬼，这茫茫鬼海，要想找到，可就难了。

到达武馆的第二天，爷爷决定，先把闫五和姜尚舟安葬下来。

这两个人跟随爷爷出生入死，到达武馆时不仅尸骨不全，衣衫都不能蔽体，确实有些惨不忍睹。

爷爷从武馆出来，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想找找附近有没有寿衣店。走了半个时辰，都是些日常饮食的小馆子，哪里有卖寿衣的地方？

这时有个术士模样的人，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迎面走过来，爷爷就叫住他打听，那人是本地人，听爷爷打听寿衣店，似乎觉得不吉利，眉头一皱，但还是说：再往前走一里地左右，右转的胡同里有一家。

爷爷谢过，继续往前，一里地不远，但忽然人烟就稀少起来，右转以后，这胡同就更显得偏僻了，下午阳光有些昏暗，远远近近不见一个人影。

爷爷没想到，就是在这胡同里，又有怪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