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秋看着羡水神色微凝的模样，好一会，便听她失声笑道：“看来，你小舅舅可是白担心了，本来是怕你被定王府繁盛的假象迷了眼，现在看来，你比你小舅舅想的还要聪明。”

“哪有，小舅舅和您这么关心我，我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辜负你们的期望。”

羡水一生两世，从未有过家人的关心，而后面，就连唯一的好友也死于自己最亲近之人的背叛之下，这一生，她以为自己注定孑然一身活得孤独。

可如今，姜家，不论是一直宠溺自己的外祖母，还是一直与自己互怼的姜玉珣，亦或是常年都对自己严词令色的姜三夫人，一个永远都是不计后果的宠溺，一个会在自己被人挤兑时，即使知道对方强硬的家世下依旧相护，一个不惜为了自己不惜当面开罪镇国公府这样的元老勋贵，这样来自家人的关怀，她在前生没有，而今世却原原本本的占据了她人的身躯，触及了自己两辈子都没领会过的家人的温暖。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属于这里么……

“好孩子，是真的长大了，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骄傲的。”闻清秋伸手拍拍少女的手，眼底闪着怀念的光。

“是羡水年少不知事，让外祖母舅舅舅母们为我忧心至此。”少女如何不知道，若是她在十年前继父母亲逝去兄长失踪后，愿意听从姜家的安排回去姜家，又如何会有今日的场面。

虽然她不知道李羡水身上究竟藏了什么秘密，非要藏拙也要留在侯府以至于死于非命，但事情至此，姜家也从没打算放弃自己，只这一点，便已足够让姜家在她心中留下了重要的印记了。羡水本以为自己还会像上一世一样无心无情，可只是来到这里不足一月的时间，就已经感受着心一下一下的被震动。

“定王如今看着极得天晟帝的宠爱，前途繁花似锦，可当天晟帝去后，无论是哪一位皇子称帝，这些都只会成了他的催命符。”闻清秋并没有提点一下就此打住，她继续对着少女道：“即便定王如今每一步都计算的刚好，可同样的，他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你小舅舅曾经说过，若是定王想要那个位置，秦家只怕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可就可惜在他身子骨并非如他表象装出来的，而是真的身骨孱弱病弱不堪，不然，天晟帝又怎会宠他至今。这些便也罢了，怕就怕定王这些年身子都未好些也有天晟帝的授意！”

听言，少女一双明眸不由闪过一丝怀疑：“可定王，究竟怎么成了现在的模样？”

“你可知道，前定王容麟？一代天之骄子，在十三年前于战场陨落，那时跟着一同赴往边关的还有容麟之妻与当时还只有八岁的容渊，然而之后，大战告捷，凯旋而归的是八岁的容渊扶着容麟与定王妃的灵柩入京。待二人下葬之后，容渊便大病一场，生生在鬼门关走了近一年的时间。”

羡水眉头微皱，问道：“若如此言，前定王战亡一事亦有隐情？”

闻清秋看向她，露出赞许的目光来：“没错，你小舅舅的推测是，当今恐其功高盖主，疑心上头便联合外敌做出了此事。而容渊能活着回来，只怕也是另有隐情。所以，我们不希望你嫁入定王府，定王府的水……太深了！”

“那舅母可知，今日大堂姐前来找过我，并与我说了什么事？”羡水勾唇，露出一抹兴味的笑“她同我道，定王婚事即使逃婚而去也不能当面惹之。我的这个大堂姐，比我们想象的知道的多。”

话落，闻清秋果然震惊道：“你是说李氏琼琅，她竟如此厉害？”

“正是她，大堂姐的野心很大而且这次定王府的婚事她似乎一直看上去是为了我好而来劝我逃婚作罢，但我却觉得，她有其他的打算。”

少女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面上的笑容不改，慵懒散漫的模样有着别样的风华，闻清秋从未见过这样光华的羡水，一时之间竟有些恍然。只听少女继续娓娓叙道。

“而且她虽然对定王畏惧，但却又好似极为了解定王的秉性，甚至，我怀疑她知道定王真正的打算。所以……”羡水正眼看着闻清秋，神色一正，一字一句字正腔圆的说道：“若是婚事不可为却一定要为之，我已经想过了，就借大堂姐的这一刀逃婚远游。”

闻清秋，听言顿时神色一厉道：“阿水，切莫胡言，你若就这样逃婚而去，可曾想过余生如何？”

“小舅母，正因我知道您和外祖母舅舅舅母对我的好，我才不能因为此事将姜家牵扯进来。何况，有姜家人护着我，我在外头还能吃亏了不成，您和姜家都是我至亲的人，我思索的许久，才决定告诉您和姜家我对这事的态度。”

羡水面对闻清秋的厉色，神色轻松的微微浅笑，她不怕水深如潭的定王府，可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无谓而让姜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在她没有对来到这里认命之前，她只想要无畏的自由。

定王府，黑色的身影来去无声，繁美精致的大厅，斜卧在榻上的男子，单膝微屈，一手支着头一手搭在膝上，重紫的华美衣袍衬出他桀骜不驯的如画眉骨，来人微动，他睁眼，仿佛深渊里有着满天星光，目光一瞥来人，殷红的薄唇轻启。

“如何？”

“主子，李三小姐与姜三夫人虽未敲定最后的事，但属下根据他们的对话来看，不仅姜家不希望她嫁进定王府，李三姑娘自己已经表示宁愿逃婚也不愿嫁入定王府的态度。”寒雪顿了顿，回想着当时听到的所有，并将当时听到的羡水与李琼琅所言也都一并一字不漏的回禀了一遍。

“还有，在今日李大姑娘来找她时，李三姑娘还曾言道，‘若是在大婚之前，定王就病发身亡了呢。’另外，李大姑娘言语之间对您多有畏惧，但又似乎非常熟悉您的性情。”说完，寒雪便低下了头，李三姑娘说的那些话，实在过于大胆也不知道主子盛怒之下会如何处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