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末，李羡水与众人寒暄有一会后，姜府众人也算是知晓了昨夜羡水过府之意，先不论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但闺阁女子孤身一人在外未归，传出去名声无论如何是好不了的，是以，姜老夫人这会便招来身边的丫鬟道：

“你去侯府一趟，就说昨日里大夫人在相明寺看见阿水后，便带人回了姜府，因着时辰过晚才没去侯府知会了。”

领命的丫鬟闻言福过一礼便去办事了，李羡水却在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丫鬟一眼，浅红白边的侍女服，头梳半月髻插戴两根刻祥云纹银簪，声和步平，看着便是个做事沉稳有细的人。

且这丫鬟正是临时侍候自己的红药，红药是姜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侍女，李羡水想着，二等侍女，想来是可以向外祖母讨了去的，毕竟，她真的很懒得应付不久后就要面对的各种找茬的小虾米，所以有个省心有用的属下真的要方便太多，太有必要了。

于是，李羡水抬眉，满眼笑意的瞅着姜老夫人，一双明眸像含了星子般的耀眼，她声音轻软道：

“外祖母，我喜欢红药，您能不能允了红药跟了我去回侯府啊？”

话甫一落下，姜老夫人倒是一愣，一会又是满脸的慈和笑容回她：“你若真是稀罕那丫头，那回头红药回来你问问她便是。”

李羡水闻言自是笑得点头，却见姜老夫人和身边的路嬷嬷对视一眼，抿嘴会心一笑。

“嬷嬷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可讲给我听？”李羡水面露疑惑的笑问道。

却见路嬷嬷看到姜老夫人微微一颔首后，方看向李羡水笑着说道：“小小姐有所不知，红药虽是二等侍女，却在两个月前老夫人已与老奴商量好了，只待给红药择了良人，嫁娶生子后，便该让她接替老奴侍候老夫人了。”

路嬷嬷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差不多都是小小的惊讶了一把，尤其是姜大夫人与姜二夫人，二人对视一眼，倒是知道红药迟早会接替路嬷嬷的差事，但也没想到如此年纪就这么大造化。

姜大夫人与姜二夫人相视无奈一笑，这是在替红药那丫鬟在府上铺路呢。对此，在座的主子们也都不是蠢笨的人，自然不多时便也想通了其中之道，尤其姜九少还不满的哼了声。

“果然祖母偏疼小表妹的厉害，当时我想和您讨了红药去，您还训斥我没得误了红药前途。”

“九弟，你还好意思提那事，亏你想得出来让红药与临江仙的花魁比舞，外祖母当时没罚你去跪祠堂都是好的。”说完，满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了，姜家余下几个少年郎更是乐的哈哈大笑起来。

李羡水对红药一事倒不免囧了一把，她道：“我以为外祖母身边得用的人不少，没曾想，外祖母与我如此心有灵犀，都稀罕着一个红药。”

闻言，姜老夫人笑着拍拍她手还没说话，却听姜九少冷不丁泼羡水冷水，哼哼道：“小表妹真是会说话，红药的沉稳聪颖，我倒是觉得你应该说你和我也都心有灵犀才对。”

听见这话李羡水就气了，偏头就瞪他一眼，这熊孩子，怎么老是出来搅事呢，多有温情的话啊，他这一搅都能够满屋子笑好久了！

姜九少眨眨眼，无辜道:“小表妹看我做什么？”

李羡水眼底流光一逝，笑盈盈的就回道：“自然是九表哥长得美极了，我才忍不住看你的。”

众人闻言，这会子都笑得更是开怀了，可这话又着实没有回错，姜家九少姜玉珣是为晟京四俊之一，发如墨，面如玉，俊眉入鬓，星点双目，身姿秀挺，端的是俊容潇洒。只是男子被当众说长的美，委实只让人觉得想笑。

姜九少咬牙瞪着李羡水：“你……”

手指着她，一个你字哽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反驳回去，说不是，那就是打自己的脸，说是，他都无法想象满屋子人的表情，最后，他哼了声，正逢小厮言禀说安国公府的六公子约他，起身便溜了，那模样在屋里的人看来，没有比落荒而逃更适合姜九少的词了。

最后，红药一事，姜老夫人还是拍板允诺李羡水回头问过红药就好，而卖身契便自然让路嬷嬷拿来给了李羡水。

红药是在午膳前回来的，根据她带回来的消息来看，侯府众人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毕竟李羡水在十年前孤身一人后，一年中少说都会有半年时间在姜府住着，且每次来姜府都不会带上侯府的下人，侯府众人对这个无父无母的侯府小姐也就无所谓的随她去了。

李羡水也寻了机会，问了红药可愿跟着自己一事，她摊开的将姜府对红药的安排也顺道讲了，她希望的是一心一意的跟着自己，而非迫于命令。然而红药的回答倒是令李羡水微微一怔。

“红药，你且考虑好了，跟着我回侯府那般地方，绝不会有在姜家这般舒心，且不说外祖母早已为你铺好了之后的路。”

红药看着面前的少女，慵慵懒懒的眉目间仿佛有着天生的自信，桃花灼灼般的容颜有着与生俱来的光芒，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人较之以前似乎有什么变了，不是说以前的李羡水就多差，也许是因为自小就没有了父母的依靠，在侯府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虽然聪慧有余却也魄力不足，做事谨慎，过于察言观色的小心翼翼，断没有如今现在这样自信风华风骨天成。

或许有一天，这位少女会绽放出自己无双的风华，她相信，也期待，所以这个选择她不后悔。

“红药在姜家安逸了半生，下半生也想过的精彩些，红药不悔！如今任凭姑娘差遣，奴婢绝无二话！”

李羡水看着眼前的红药，少倾，她笑了，好像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慵懒轻笑，眼底却又好似划过星子般的光耀，好似睥睨天下也是毫不费力漫不经心的从容。

午膳后，姜家已经安排好了马车，李羡水带着红药回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