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宫人收拾完毕陆续退出去,新帝看了看德嘉身后两人,“持灯持香,你们也下去吧。”
下人的身份跟着主人走,换做以前她们肯定要先看德嘉示意才行动,可是现在命令她们的皇帝,在这一点上自小跟在公主身边的人当然不会出错,两人默契的福身退下。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姐弟两人,德嘉看着神色肃然的新帝一言不发。
终于,新帝承受不住她的目光,率先开口问道:“长姐,你今日说要嫁入安王府,可是真的?”
“在场那么多人都听见,我身为长公主一言一行都是皇家体面,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不执行呢?”
“可是!”新帝的正经脸绷不住,立刻垮下来,“长姐之前拒绝这桩婚事定是心中有不情愿,现在却要为了我委屈自己,阿平心中实在有愧。”
说完,又急切的补充:“若长姐不愿下嫁,阿平定会不计代价推掉这桩婚事。”
看他满脸坚定,德嘉浅淡一笑,心中却如暖阳照耀让她浑身上下都温暖起来,还有什么事比从小看顾到大的弟弟也在为自己着想更令人欣慰呢?
这一刻,父皇去世的阴影在德嘉心里消融许多。
她拍拍新帝尚显瘦弱的肩膀,语气淡淡,“你在担心什么?从小到大你见过谁能真正的逼迫我,这件事我是心甘情愿的。”
“真的?也是,安王面若冠玉又骁勇善战,除却性子冷淡就没有不好的。这京城一不知有多少家未出阁的女子为他失魂呢!”新帝点点头自顾自的说道,可是又觉得不对,“那长姐之前为何要解除婚约?”
德嘉避而不答,弯起食指敲敲他的额头,“往事已矣,人都不在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一番谈话戛然而止,新帝虽然没有得到最终的答案但是终于明白长姐是心甘情愿加入安王府,心中大石落地,送德嘉出了永宁殿。
希望长姐知道真相后千万不要生我的气!看着远去的步辇,新帝在心中默默祈祷,随即喜笑颜开,不管怎样他与长姐的关系现在总算有所缓和。
德嘉前脚踏进公主府,新帝派来的人后脚就到了。
“免礼,王公公怎么来这样快?”德嘉让人扶起跪在地上的人,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又让持灯上茶。
“奴才谢长公主。”
得到长公主如此礼遇,王德尚激动得脸上的肌肉发僵,别看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可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阉人,来来往往的大臣甚至宫女背后有几个瞧得上他的?
因此德嘉这一招可是撞到他心坎上了。
德嘉很熟悉这位王公公,毕竟她和新帝一起长大,而眼前这位就是从小跟在新帝身边伺候的人,多多少少会有接触。
王德尚虽然心眼不少,但是对自己的主子却是真心实意,因此德嘉很乐意给他一些面子,就算是让他更加尽心尽力的照顾身处皇宫的弟弟也好。
等人喝下盏茶,德嘉才问道:“不知王公公来此有何要事?”
王德尚用手帕擦擦嘴角,忙回道:“启禀长公主,是皇上吩咐奴才来给您送一件东西。”
德嘉好奇的问道:“哦,什么东西?”
王德尚摇摇头,跪下之后小心翼翼的从胸口里掏出一只白玉盒子,双手呈予德嘉,“皇上吩咐奴才定要把它亲手交给您,想来是十分重要的物件。”
德嘉取过玉盒,打开一看顿时笑出声来,随后盖上,感叹道:“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持香,你去把我妆奁最下面那个抽屉里的红木盒子取来让王公公带回去。”
[新帝亲手做的一件泥塑,德嘉也做了,两人分别后就用泥塑代替对方,代表两人的感情。]“是。”
虽然大家都好奇这里面装的究竟什么,竟然能让端庄的长公主不顾形象的大笑,但是他们却没胆子问,只能把好奇心默默压下。
“长公主,不好啦......”花浓清脆如百灵鸟的声音由远及近,等她看见房里的王公公时才捂住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来回转悠,带着点后知后觉的惊慌。
持灯严厉呵斥:“放肆,连自小学的规矩都忘了吗?”
花浓这才吐吐舌头,慌忙跪下,“长官公主恕罪,奴婢有要事禀告,心里着急才会忘了规矩。”
花浓年纪小,性格单纯,不会说谎,这也是德嘉让她带在身边的原因,可是有时候她说出来的话却总是不对味,就像现在明明只是陈述事实却像是在为自己开脱,让人哭笑不得。
说完之后的花浓也察觉到这点,噘着嘴为自己辩解,“奴婢说的是真的,真的有急事。”
“行了,起来吧。”德嘉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于是吩咐持灯道,“持香去了这么久还没来,想必路上耽搁了。持灯,你带着王公公直接去取东西吧。”
“是。”
“奴才告退。”
明白这是德嘉要和花浓单独说话,持灯和王公公都知趣的退下。
支开两人后,德嘉才说道:“说吧,发生何事了?”
“是安王府出事啦!”花浓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卫家的二房和三房又闹上门去,让老王妃过继他们的孙子替安王留后,要不然就把爵位让出来,不要,不要......”
德嘉眉尖一挑,“不要什么?”
花浓涨红了脸,终于在德嘉的眼神里含含糊糊的说出后半句话,“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说完之后长长吁出一口气,补充道,“还有更多难听的话,奴婢都不好意思学。那两家的夫人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怎么说的话就和市集泼妇一样。”
德嘉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她转动着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眉头紧凝,显然正在思考卫家的事。
安王一脉是卫家长房,也是卫家最有出息的一房,当然,这是在长房男丁尚在战场立功时候的情况。
如今安王卫云飞战死沙场,身后无子,俨然能看见门庭败落的将来。原先靠着他们吃香喝辣的二房三房嗅到危机,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功名利禄自然就起了不该有的小心思。
安王是云国唯一的异性王爷,也是唯一靠着战功得封的王爷,在军营将士和百姓心中的地位不可谓不高,如果让那些草包成功承爵,安王府危矣!朝廷危矣!北疆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