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龙他们浑然不觉,还是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在进行写实的训练,而且抓得相当紧。
马小龙跟同学去若尔盖写生,一群学生娃儿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下榻的地方还不得是宾馆,是县城里头最好的招待所。三合土的院坝,一个四层小楼。
招待所的妹儿长得粗粗短短的,脸上两坨高原红,皮肤有点粗糙。正值夏天,年纪轻轻的妹儿却一天笼着一堆火在烤,特别是在烤膝盖。马小龙他们看在眼里,觉得匪夷所思得很。
在这里最大的困扰,是气味。几个同学在房间里住起,一天闻到屋里臭得很。那是一种混合了体味、酥油和牛粪的味道,味道之霸道、滋味之独特,堪称一绝。
闻久了这味道都闻不出来是香是臭了,甚至连味道都快闻不出来了,但稍微动一动,这味道又钻出来,刺激着鼻黏膜,也刺激得肠胃有些作用。
马小龙他们没有随身带被子,只好用衣服蒙着脸睡觉。
学美术的娃儿,又是大龄青年,吃得好,耍得好,把各人照顾得好,又几乎都是纯爷们儿,阳刚之气足得很。
然后,就生了些事儿出来。
这群小伙子可不是一般的小伙子。他们有着一技之长,个个都眼高于顶,自认为是未来的大师,有艺术家的特权。
同时,他们出身草莽,在人生百态和男女那些事上有种接地气的态度,点都不害羞逃避,还积极的很。主要不主动就莫得搞。他们年龄也都不小了。
于是在寝室里,他们打了一个赌。赌注是烟,整整一包红梅。赌的内容有些不雅,看哪个先射出来。射啥子就不说了,已经说得够明了,请自行脑补。
反正是水满则溢,传统教育却从来没讲过该咋个看待,咋个办。说伤身体,为啥子伤身体却从来不说。是但凡这么干就伤,还是过度了才伤,不这么干又咋个办,没得哪个说得清楚。可能不好说,故意不说清楚,久而久之就越发说不清楚了。
他们还是晓得把帘子关了,把灯关了,一群毛毛躁躁热血沸腾的小伙子,关了灯就开始干。只听到一阵粗重的鼻息,和粘膜液体抽动发出的摩擦声。
大约3分钟之后,有人先射了,接着又有一个,然后又有一个。马小龙的成绩算是中中和和,不且不过。
反正年青娃儿就是这样,大家一起干坏事,坏事干完就算过关了。
唯独其中一个人有问题。这娃比其它几个小一截,年龄也小个个儿也小,情窦未开,可能浮想联翩的经验和能力都很差,硬是半天都没整出来。
这就可怕了!一群社会青年把自己收拾好了就来围观,目光炯炯不说,还一起起哄。
这娃打算放弃。但被起哄得重新按倒在床上。大家说:不得行哦!非要整出来不可!
这就难了!没办法被逼得只好勉为其难倒回去重新整,这下脑壳里更加不能浮想联翩了。一定要整出来,整出来,整出来。。。
这些事无伤大雅,不过就像蓝天里偶尔飘过的几朵小云。马小龙脑壳里的还有些离经叛道。搁现在也不算啥,在当时也不觉得,现在想起来这个芽芽可算了不得。
在若尔盖,面对苍苍茫茫的草原湿地,马小龙想起有次他回到父亲的老家安塞,在苍茫的原上感受到星空的辽阔,于是参考眼前的景象,调动脑壳里面的想象,画了一幅纯色、单色的画面。
用褐色描绘了大地,上面是浩瀚深邃的星空。同学看了觉得别开生面,都纷纷夸赞很“腿”。多年之后他的同学霍二娃看到了另一个人画的也是用的褐色单色的画,专门过来跟马小龙说:赶你那幅差远了。
另一次是去大凉山,探访了火把皇后。这件事情好像没得好多意思,但震撼到了每个人。
这回到了驻地,几个男青年照例是四处游荡,融入当地环境。
没过好一阵霍二娃就打听到一个巨大的消息。说是这边的村寨每年都会比美,选出来最漂亮的姑娘叫做火把皇后。
而去年的火把皇后,是若干年来的最高水准,是标标准准的巨粉。长得那叫貌若天仙,五官轮廓很深,高鼻梁大眼睛;身材又好得很,凹凸有致胸大腰细的;又会跳舞,又会唱歌,唱唱跳跳的时候眼睛又会说话,撩人得很。反正这边村村寨寨男娃们都流着口水,心心念念,从她13岁起就盼着她赶快长大。
几个同学听了也心痒难捱,口水都差点滴下来了,恨不得插翅飞到火把皇后身边,变成一只小羊。哦不,怎么跑到草原上去了。反正是恨不得变成火把皇后的围裙,紧紧地裹在美人身上。于是赶紧收拾收拾,画夹还是要背的,大家有福同享,结伴前去。
大约走了5公里,这个临近的村子还没到。又走了大约5公里才终于到了,已经走了有大半天。在这果然是火把皇后居住的村子,一问问到家里,家里人说不在,下田去了。又问了村里的人,才在旁边一个茄子田里找到了。
火把皇后是个小姑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脸颊瘦削,轮廓有点欧式,有点深目高鼻的味道。光看脸看起还多洋气。
身上穿着百褶长裙,衣服是黑色的。天气热,又在田间地头,身上满是汗味,又没有及时换,衣服湿漉漉的就贴在身上,勾勒出轮廓饱满的曲线。
她胸前交叉绑着带子,把胸部的形状勒得更加地明显了。但她胸前怎么湿了好大一块印子?把布料都浸透了,看起梆硬。她肩膀怎么又是黑的?刚一走近,腾地一声,黑色化作烟雾升到了空中。同时听到嘤嘤嗡嗡的声音。
哦,苍蝇。原来是苍蝇。
只见火把皇后被一群虎视眈眈、浑身上下骚气四溢的社会青年团团围住,有些难为情,一边伸出手驱赶着苍蝇,一边有节奏的抖动起身体。马小龙和同学们这才看清,原来她绑带里背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去年的火把皇后嫁了人,今年已经当妈妈了。火把皇后不但得嫁人,也得干农活,而且还背着奶娃娃。身上又是汗,又是奶,难怪招苍蝇。
一群学艺术的社会青年没有起哄,却意外沉默了。他们这会儿的情绪很复杂,很复杂。复杂得自己都说不清楚。
看来美的确是珍贵的,因为这巅峰的状态转瞬即逝。美却不一定能改善人的生活。就算能改善人的生活,那美成了什么呢?美可以成为工具,却跟艺术脱开干系吗?难道生活才是第一位的,艺术只是点缀?还是艺术是艺术,可以跟生活不搭界?那艺术的意义何在?又有何用?艺术非要有用吗?艺术跟生活的编织是刻意还是自然而然?我们可以去左右这个编织吗?我们能很好地左右这个编织吗?
一连串的问号冲击着马小龙们,这些问号在后来的时光中,一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