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龙做了一个梦。

恍惚是个冬日，精巧的湖面微雨荡漾，如牛毛，似针尖，在原本平静的湖面上细细压出褶皱，湖面上漾起一波水汽，氤氲着向四空弥漫。

湖畔一栋微黄色的小楼，体量不大，只有两层，造型并不华丽，要不是半旧不旧的颜色，还有点像仓库。房子上部还有几个黑色的字，定睛看去，原来写的是“华人当代美术馆”。

咦？这是哪里？马小龙心下诧异，转悠到一个好似入口的地方，信步走了进去。

室内人声鼎沸，喧闹非常。一个看起来非常精密的仪器投射出一道白亮中夹杂着斑驳的光柱，光柱投向一块白色的屏幕，上面的画面竟然在动，好像三用食堂里播放的电影一般，只是屏幕比电影要小，颜色比电影要暗淡一些罢了。

马小龙被小电影吸引，停下了脚步，小电影播放的内容似乎是穿插着在介绍几个人和一些画。但室内的人却似乎并不在意，都没有像平时看电影那样紧盯屏幕，而是各自在握手、寒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互相揶揄，有的眉飞色舞地高声说着什么，时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还有的瞪大眼睛四处走，四处看。

马小龙四下打量，发现室内的空间很高，顶上黑黑的隔了一层，中间是钢制的两坡楼梯，象剪刀一样伸到两边。原本方正的室内多了些遮挡和崎岖的趣味。这是工厂还是仓库呢？似乎又不大像，四周的墙壁是红色的砖。墙壁中段都挂着——画？画！

马小龙辨认出这是油画。一幅一幅细细看去，好像很有意思，又有些看不明白，有的写实，有的又不写实，反而让人浮想联翩，但又不明所以。为什么有的是人想，有的是风景，有的好像是瓶子里装着水又装着花，有的却好像是墙壁上的斑驳。颜色也不一样，有的异常鲜艳，有的阴沉暗浊，有的以黑白褐等素色为主，还有的明明有各种色彩，但看起来却无端地觉得空空落落。

突然加入了一些声响，扩音器的音量大了些，有人在扩音器中说话，招呼说活动开始了，人群开始加速了流动，围绕着小电影形成一块中间场地团团围住。马小龙被挤到中间，慌乱中有人叫他坐下，左右一望中间坐着的这一排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都穿着黑压压的冬装，有的带着灰色、灰绿色或暗红色的围巾，有的带着黑色的鸭舌帽或平顶帽。

说话的是侧边站着的一个小伙子，他好像报幕员那样侃侃而谈，但他似乎很放松，说的那些话也似乎比较随意，手里拿着的话筒也十分小巧。

马小龙听清了小伙子介绍这里正在进行的是一场画展，主题是“乾卦六爻”。参展的六位艺术家来自于川美同一个班级。

这次集结的刚好是六个男生、纯爷们儿，好比是六根纯阳的爻线，构成了乾卦。

卦辞：元亨利贞。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介绍一下您创作的动机吧”，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了马小龙。马小龙吃了一惊，心想关我什么事，犹疑间已不觉接过了话筒。清清嗓子，却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奇怪，似乎变得浑浊了许多，抬起手来，摸到的是厚厚的胡子。

胡子！这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这些人是谁？我认识的人在哪里？为什么叫我发言？这是哪里？电光火石间，马小龙脑子嗡的一声，思绪散乱得很，飞舞着，漂浮着。突然，周围的一切好像一瞬间都不存在了，只剩一道白光，裹着他向一个未知的空间跌落、跌落。

马小龙一下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