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韩冰清揉了揉惺忪睡眼,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萦儿,没人?萦儿呢?
她的手被一个强硬的物体挡住,稍微用力,竟然推不动!
顿时毫无睡意,她倏然睁开眼,发觉自己坐在不停颠簸的马车上,身边像一堵墙一样的人竟是侯爷!
昨晚在房中闹腾过后,她以为他还是会走,一怒之下回了靳京,或者一如既往的消失好多天,谁知两人会一起坐在马车里。
她撩开帘子,被车外明晃晃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心下一惊,他们是要去哪里?
“萦儿呢?”她冷冷的盯着他,质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袁铄两手一摊,一副坦然的态度,“萦儿昨晚已经被我安排回家了。”
“那我们是在......”
“也是回靳京的路上。”
“走了多久了?”她简直不能相信,睡着前还在蔡家,此刻就北上了,还不知道已经走了多少天了。
“两天。”袁铄道,“我们不必急着赶路,晚几天回去也能见到萦儿。”
“为什么?”
她还处在混乱状态,被他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安排弄不搞不清楚状况,但她知道,他把她们母女俩给绑走了。
要是因为她不答应他的要求,就这样做了,倒是像他的作风。
她之前犹豫不决而没有答应他的任何要求,一方面是自己想懦弱的享受一隅之安,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跟他过上大喜大悲的生活,那样她会被折磨的发疯。可他不但纠缠不休,还是史无前例的胡搅蛮缠了。
真不该被他之前假装起来的温柔体己所迷惑,他再怎么样也剔除不掉骨子里的野蛮!
如果这次回去了,再和他生出裂痕,她就不一定有勇气带着萦儿离开了。
袁铄一直盯着她看,也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便将她又搂进怀里。
“因为我不能再丢下你,也不允许你属于别人。”他的手托着她的下巴,“清儿,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他笑道。
“天底下就你最霸道!”她埋着头嘀咕起来。
天色黑下来之前,袁铄就要求去住客栈,一副我不着急的样子。
韩冰清原本还很心急,被他磨了一天,思及他绝不可能损害萦儿毫发,渐渐的又放下心来。
从未两个人相处一整天,她时不时的偷偷看他,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神态既和往年一样,也显得不一样了。心在渐渐地复苏,尤其是他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呵护她的每个动作,都令她无法抗拒他的示好。
接连的那些天,她不断地被这样的念头侵袭,以至于开始尝试着紧紧黏在他身后,就算睡觉也假装伸出条手臂去抓住他的臂膀或胸膛。有时他故意数落她不怀好意,她也埋着头默认了,可当他要得寸进尺时,她又断然拒绝了。
到了靳京后的几日,袁铄也只是带着她在城里兜兜转转,没有着急回家,也没让她那么快去见萦儿。
她是担心萦儿,可她一提这事儿,他就霸道的用手臂轻轻环住怀里的人儿,软磨硬泡要她听他的话。
那日,韩冰清急了,找了把剪刀抵着他的胸膛,急切地逼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去见萦儿?”
他往前一步,胸膛抵到剪刀尖上,满脸坏笑的道:“清儿,你怎么总是不理我?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没有萦儿重要吗?”
他这什么跟什么?
萦儿是他们的女儿,为什么要来跟她抢位置?
她不由得气恼,这么大个男人,非存了这样狭隘又可笑的心思。
“你简直不可理喻!”她只得怒骂,试着把利器稍微撤回来点。
“你这样拖拖拉拉的行程都快一个月了,还要我陪你玩多久?”
他扭着眉头开始思考起来,后又一字一句的坚定地说:“一辈子吧。”
她顿时像石化了般,拿着剪刀的手开始颤抖,但她还是尽量控制着,呆呆地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忽又觉得听到他这样的话,是个女人家,兴许会觉得不好意思,便低垂着头,一脸羞懒之色。
她依旧如妙龄少女那般娇羞得惹人怜爱,他心中的阴云总算渐渐散开。
初见到她的那段日子,他是拒绝接近她的,这样的女人该过一些无忧无虑的生活,只可惜,他一边拒绝着一边又忍不住想试探一番。和她相处久了,便也有些迷惘,他索性逃避起来,再回头,脑海里只剩下一些或清晰或模糊的片段交织在一起,以及她那梨花带雨般浅浅的笑容和再也抱不到怀里的虚无身影。
深夜,客栈里的风吹得极为舒服,店里住的也大多是贵客,自然要为清净。
弯月当空,阴云摇荡,悄然把月色遮住。
门外一声简短有力的轻咳,袁铄便轻轻放下怀中的娇软身躯,听得她呼吸均匀,才放心的下床。
一双迥异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着树荫下的黑影,来人道:“主子。”
“萦儿安顿好了?”
“和老王爷住在一起,老王爷很喜爱她。”
他嘴角上弯,算是放下一桩心事,但牟开接下来的话还是让他深吸口气。
“京里出事了,和您有关。”牟开平稳道来。
袁铄不禁皱眉,这短短几日,就有事找上身来,真是让他出乎意料。到底是什么事,他竟觉得好奇多于生气。
牟开道:“今日,大公主去见驸马爷商量婚事,但意外遇到侯爷您杀了驸马爷。大公主已将此事禀报皇上,皇上大怒,派廷府的人来抓侯爷问罪。”
听完自己的这一桩罪事,他不禁生疑,他和蔡煌关系尚好,若没有必要原因,他怎么可能去杀了靳京的首富。
再来,蔡煌是钦定的驸马爷,是个精明的家伙,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吗?偏巧还让大公主看到他杀了蔡煌?
如果蔡煌死了,这样的结果对谁有利呢?
他不禁想到最有利的那个人,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除非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要做这一切来威胁到自己。
袁铄回头看一眼房间里的女人,心便软了几分。
这时,牟开道:“主子,裴将军让您带着夫人尽快离京,等这件事查清了,您再回来。”
他犹自衡量着,沉默半晌,原本是准备多在外停留些时日,好让府里准备婚宴,如此一来,就要耽搁他跟清儿的好事了。
心中有闷气又不得发作,他挥手支走了牟开,要好好考虑一下。
尽管二人谈话的声音很低,但浅眠的她还是在他起身后不久就感知到了,把他们说的听了个一清二楚,惊恐得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睡意。
袁铄回房,依旧躺在她身边,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屏住呼吸没说话。
半晌,她兀自出声了:“侯爷,出什么事了?”
他大惊,竟没察觉她早已醒来,又抚着她的脸安慰道:“没大事,你不要担心。”
“只怕事情不小。”她幽幽道。
“清儿,你别担心,这些时日我可曾离开过你,所以你要相信我是清白的。”他轻松地口气,让她也放松一点。
“没想到你也有喊冤的一天。”她揶揄他,又靠近他的胸膛睡下。
“只是这样一来,我便不能马上接你回家,不能很快看到萦儿了。”
“庆幸我们还没回去,不然你就只能被抓进天牢里了。”
他目光放软,臂膀更坚固,想哄着她尽快睡去。她又道:“我们赶快逃吧。”
他沉默着。“当个逃犯总比当死囚好啊。”
袁铄依旧不语,想到这事情背后的蹊跷,且有皇上和大公主在明面上施压,他是不可能逃得出靳京的。说不定前脚裴铭夜让他走,后脚就来埋伏,好抓他个现行了。
翌日清晨,韩冰清醒来,却见客房里没了袁铄的身影。他是逃走了?还是被抓走了?不管是哪有,她都开始焦躁不安。
先去客栈结账,后马上回到韩家,临到门口又不敢进去,掉头躲了起来。
茶楼的角落里,她竖起耳朵探听近日靳京里发生的情况,但少有人谈及侯爷的事,一时间又想不到能找谁帮忙。
她在想,侯爷极有可能回京了,甚至是被抓起来了。天底下能擒住他的人不多,除了鬼将军裴铭夜,其他人基本没可能。而他不愿意被抓,也不一定能将他擒住。
想得再多,当务之急也还是要得到确切消息才好。
韩冰清仍旧是回了一趟韩家,走到大门前才发现门上锈迹斑斑,轻轻一推,门边吱吱呀呀的开了。昔日颇为清秀的府邸,里面空无一人,甚至杂草丛生。
无可奈何的离开韩府,韩冰清思来想去,应该去见一个人——瑞王爷,现在,他必定是最担心侯爷的那个人。
瑞王府前。
“咚咚咚——”行至瑞王府门口,韩冰清轻轻叩门。
开门的仆人很快将她领了进去。一到客厅,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他的下巴到脖子上有条细长的淡淡的疤痕,仔细一看还是十分骇人。
看着他淡漠如水却又精明似鹰的黝黑脸庞,韩冰清心知这人便是鬼将军裴铭夜了。只是不知他脖子上的伤从何而来,以前并不记得有这么一说。
“裴将军有礼,我是来找瑞王爷的。不知王爷是否在家?”她温言道,心头诧异,为何裴铭夜在瑞王府。
裴铭夜甚是冷静,请她入内。“夫人请。”
入了客厅,人并不多,仅有上座焦急不安的瑞王爷和裴铭夜,以及静立一旁的侍卫牟开。
“夫人请坐。”牟开请她靠近瑞王爷坐下。
她带着不安问起袁铄的下落:“侯爷现在何处?”
瑞王爷连连摇头,还是裴铭夜道:“今晨,我带人去客栈抓人,谁知暗羽队的荷兰将军早一步受到皇命,请着龙御鞭前去捉拿侯爷,已经将他带走了。”
龙御鞭向来是皇者之物,统驭天下万物生灵,谁也不能反抗执意,若请出龙御鞭,连他的免死金牌也救不了。
“太后能救他吗?”
瑞王爷还是不愿多说,摇摇头。
“皇上明知不是袁铄所为,绝不会请出龙御鞭。”裴铭夜冷静道,瑞王爷也是连连点头赞同。
“那又是谁请出了龙御鞭呢?”韩冰清着急道,一时间谁也无法道出摆棋之人。
离开前,韩冰清乍然想起萦儿之事,莽撞问道:“侯爷可让人送回一个小姑娘,大约四岁的样子?”
牟开启言:“已经交由王爷好生照顾着呢。”
瑞王爷听罢也是笑脸回应,才叫韩冰清安心,瑞王爷再道:“萦儿乖巧懂事,一开始认生,今日就爱跟本王玩耍。”
“那王爷先不告诉萦儿我来了,请侯爷好生照顾着。”韩冰清请求着,瑞王爷应下,后离开。
夜深人静,瑞王府一如往昔的冷清,若不是曾经在这里小住过几天,韩冰清肯定会觉得陌生至极。她毫无睡意,只得坐在门前台阶上看看夜空,星星很少,月亮却很明亮。
忽然一个身影颀长的男人出现在韩冰清面前,虽蒙着黑色面巾,可那身影她永远记在心头。
那年,她从京城离开,遇到山匪差点被洗劫一空,好在那土匪头子就此放过,还让她从某条路直接离开京城。韩冰清永远记得那个男人的模样,而眼前忽现的人影,她凭直觉认为依旧是那个人,便道:“又是你。”
“从何见得我是谁?”
“直觉。”韩冰清诚然道,只见那人掀开黑巾,果然是那个俊朗的男人,双眸熠熠生辉,手里还拿着一把金丝牡丹的折扇。她很谨慎的注意到这些细节,并同那人打趣道:“夜已深,公子却还行踪诡异,不知有何请教?”
“我来,自然是救你们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他笑言道,不经意的用折扇拍打着左手掌心。稍作停顿又道:“只要你和他同生共死,兴许你们会平安无事。”
韩冰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就能保他平安?
生死与共又何妨,只是这个人疯言疯语的如何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