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第十四章
作者: 萧萧更新时间:2018-10-22 10:00:18章节字数:3906

袁铄和蔡巡喝完酒夜色已深,蔡巡命人送他们去凌峰院,又说要送他们过去。


沿着上山的小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蔡巡便从一条宽敞的石板小路走了,让下人将客人送到凌峰院。


路上,牟开出于好奇,也见自家侯爷喝了酒,兴致还不错,借口问起那戚夫人来。席间,他自然听得两人的谈话,侯爷倒是聊的挺多,对七夫人也多问了几句。作为侯爷的心腹,自然也明白他的想法,遂显得唐突的开了口。


陪他们一起的蔡府下人是管家的儿子,是个高个子,挺喜欢笑的,个子虽高,但脸上还略显稚气。


“你们老爷去那边不要人跟着吗?”


他又是爽朗的笑着说:“我家老爷是去七夫人那里,要我跟着做什么?”


“原来七夫人也住这条路上?”牟开又道。


“七夫人喜欢安静,很少出门,所以住在了海棠小院。那条路往山上面走点,要偏些,咱们去的凌峰院就在大路上,拐过这个弯就到了,不费事。”他一指,果然看到了亮着灯的房子。


蔡府下人在凌峰院招呼了之后就离开了。


夜里,袁铄毫无睡意,要求牟开一步也不能离开床板,马上睡着,他自己则在院子里一圈又一圈的散步。


天上三两颗闪耀的星星,微风徐来,如此安静的夜,他反而心绪不宁。或许是想她想得多了,平时,他克制着,故意不去想起来,今天反而感到失落了。


走着走着,又出了院子,往来时的路走回去。恍恍惚惚的顺着和蔡巡分叉的那条路往海棠小院走去。他从知道七夫人是从靳京来的,一刻也未停止过猜测,所以一夜无眠。


走着走着,眼前尽是枝繁叶茂的海棠花树,随风摇曳,花香四溢。路两边也散发着芍药花的味道,连石板路上都落满了花瓣。


石板路很幽静,静到很远他就听到了一阵阵孩子的笑声。是个小女孩子在咯咯地笑,一会儿爹呀一会儿娘啊的喊着。


袁铄加快脚步,又怕别人发现,总是隐藏在阴影深处。他一跃而上到了屋顶,轻手轻脚的靠近传来声音的房间,揭开瓦片看了看。


世间万物在这一刻静止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底下房间里女人,既陌生又熟悉。


心顿时飞快地跳动,就要闯出胸膛,他摁住胸口,稍微咬住薄唇,不敢吐气。


从模糊到清晰的面孔,一遍遍在他脑海里闪过,他疑惑了,这个人,是她吗?


是她!


那个小女孩子的眼睛和鼻子和自己的多么像,袁铄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忽然,他痴痴的笑开,韩冰清,你终究还是出现了!


他很想此刻就把人带走,但强忍下这股意念,他毕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伤她了。


伤了的人终归是受伤了,她看起来并不快乐,不然为什么眼睛里毫无情绪波澜。


此刻,房间的人除了她和小女娃,还有蔡巡。他同她嘘寒问暖,她客气的回道,又说起了小女娃白日里的趣事儿。


小女娃打趣道:“爹爹,你喝酒了哟!就不要和萦儿睡,萦儿要和娘一起睡。”


“好好好,爹爹自己去睡。”蔡巡笑道,脸上似有失落,到了另一间房。


过了很久,小女孩和她也睡下了,一室寂静,连她的呼吸声也感受不到。袁铄趴在屋顶,不愿离去,待到夜深人静时,他又忍不住悄悄推开窗户闯了进去。


床上的人传来翻身的声音,但明显她是熟睡着的,他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高大的身影就在窗前矗立着,把窗外的月光挡去,贪婪的看着她的睡颜。


她还是那张脸,不会漾起一丝波澜,平静而温柔,像块美玉。


她再见到自己时,会是什么态度呢?


总不至于要杀了他吧?他想不会的,她做不来那样的事,但可能会很冷漠,像冰一样刺得他体无完肤。


床的里侧躺着个同样安静的小人儿,那是他的女儿吧!她还那么小,那么可爱,却从来没喊自己一声爹爹。她管别人叫爹爹!


为什么她不能清白的等他来呢?现在,他恨不能摇醒她,问一问,为什么不等他了?


袁铄就那样站着,浑身散发着寒气,被思绪搅乱得满心郁闷。他伸手靠近她,手指在她脸颊上方停住,从鼻子到脸颊的方向动了动,便嘴角一弯,很多情绪都能释怀了。


他在喊她,清儿,嘴巴张大着,没有发出声音。


她会不会马上就醒了呢?


看到自己,会被吓到吧!


他索性马上点住她的睡穴,整个人往床上挤了挤,伸出手臂轻轻地圈住她,就像被子一样毫无压力的贴在她身上。


翌日,天气晴朗,风光明媚,凌峰院满院子的竹子随着微风摇动。


风里还有一丝丝充满惆怅的琴声,袁铄打开门,顺着声音走了下去。


等到海棠小院的时候,正瞧见蔡巡在院子里写字,她在树下的石桌上抚琴,安静得像一幅画。


袁铄站在门外,目光一刻也不停的留在韩冰清身上,把琴声里的无言寂寞和哀情悉数听进心里。


明明是一副和和美美的场景,她怎么会愁?


她的忧愁,是源于她不快乐?


这时,一旁的萦儿跑到她身边,也要练琴,她便皱着眉头训道:“玩够了?过来,娘教你。”


萦儿有模有样的拨动琴弦,传出单调的乐声,她笑得更开心了。又苦着脸道:“娘,我手疼,我不练了!”


“你——”


“疼!”


“娘给你揉揉!”她宠溺的抓过萦儿的手,偏巧萦儿抬起头就看到了门口的来人。


袁铄看到萦儿看着自己,好一会儿,她才拉着韩冰清的手,叫到:“娘,娘,那个叔叔是谁?”


小女孩纯真的眼神一直望着袁铄,既觉得有趣,又怕被爹娘说教。


蔡巡闻言,拿笔的手一滞,搁下笔,抬头道:“侯爷,昨夜休息的可好?”


袁铄大步跨进来,冲着韩冰清那边走去,虽在说话,却是笑对着母女二人。


“庄里甚是安静,一夜好眠,没曾想早上醒来还能听到缕缕动人的琴声,错以为是山中水涧,才一路贸然寻来。”


“侯爷过奖了,我家夫人是有些琴艺,倒不如王爷夸赞的这样精湛。”蔡巡略有所思,邀他坐下来喝茶。


仆人端过茶水来,小女娃便忍不住兴奋的小心灵,她已经很久没和别人一起玩了,便调皮的笑着跑到父亲身边,软言软语的说道:“爹爹,有人来看我们了吗?这个叔叔好面生呢!”


“萦儿乖,跟你娘去学琴。”他把她从身上放下来。


萦儿不太高兴,小脸皱成一团,这时,袁铄似轻松的拉过她的小手,拉倒跟前,温言讨好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萦儿,”过后又小声道,“闺名叫蔡雪萦,你别跟别人说哦。”


韩冰清看着过于亲近的两个人,顿时心胸起伏,难以平静。她不太愿意让萦儿靠近他,这太过于唐突,也让人起疑。


蔡巡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韩冰清,什么也没说,倒是挥手要她把萦儿带走。


“今年几岁了啊?”袁铄索性把萦儿抱在怀里。


“我......”她看了眼自己的娘亲,又像是在想自己到底几岁了,便拧着眉头道:“三岁!”


袁铄被逗得笑出声来,许是她的模样太可爱了,又许是她的眉宇间凝集的英气像极了自己。


一想到她和自己的血缘关系,就热不住要守在身边,一刻也不撒手。于是顾若无人的同她玩闹起来,询问起了她的日常。


“侯爷?”蔡巡问道,他却当没听见,又喊道萦儿:“萦儿——”


袁铄道:“你平日里都会做些什么功课?”


“我不太喜欢弹琴......可是我娘......”


“不喜欢不学便是。”


“可我不敢呀!我娘......”


......


萦儿年龄小,倒也单纯,被他三两言便哄得全盘托出。


蔡巡见袁铄专心的同女儿聊着,也不便再打扰。侯爷此刻意欲强调些什么,他略微明白,但是,关键还在水青,便把所有的目光投向韩冰清。


韩冰清从头到尾都在另一边坐着,不说话,也不看这边,但她常底下头去看着地面,眼神微变,蔡巡也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那头,萦儿靠在袁铄怀里,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发现自己很想要一直和这个好看又有意思的叔叔玩。而且,她觉得他长得跟自己很像,就忍不住喜欢同他说话。每次她说什么,他也总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真是太高兴了!


萦儿又道:“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没有马上回答,贴到她耳根前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答了她。


“那你是哪里人?我就是鹿城人哟,我爹爹是观月山庄的蔡庄主!”她弯着眉,说的很得意。


“你是鹿城人吗?”他的语调拐着弯,让听到的人略微不太舒服。又道:“我是从靳京来的呢!”


“靳京?”萦儿根本没听过。


“那里很漂亮,有很多大房子,集市上卖的东西也很漂亮。萦儿你想去吗?”


“想啊!可是我娘......”不会喜欢她到处跑的。


小女娃的眼睛绕着韩冰清滴溜溜的转,又紧张,又调皮。


“侯爷,萦儿很是喜欢你呢!不过女孩子家家的事,都是她娘亲在做主,萦儿还小,说过什么还请侯爷当是童言无忌罢。”


两人聊了很久,蔡巡又插话进来,期间他也说过,可袁铄和萦儿当他不存在,聊的甚欢。


这时,韩冰清才幽幽走过来,两手一伸,接过萦儿抱在怀里。萦儿极不情愿的嘟嘟嘴,也不笑了,全身黏在娘亲身上。


她只看着小女娃道:“萦儿,闹了这么久,跟娘回屋。”


头一次这么清晰的听到她的声音,脆生生的悦耳动人。


袁铄顺着她冷清清的蹁跹身姿瞧去,热血冲上心头。但她冰肌玉骨的容颜上写着神情冷淡,周身娴静疏离的气息一览无余。这让他暗生挫败。


“娘,我还想玩——”


她许是恼怒了,微一抬眸看她,也不顾众人,抱着萦儿先是进了屋。


袁铄目光一直顺着二人消失的地方看去,看罢无言的笑笑,确如被寒风吹袭,脸上早已结上一层慑人的寒冰。


待人都离开后,蔡巡适才松了口气,碍于侯爷的身份,他不便在这个时候阻挠他的好意。再说,商不与官斗,他多少还是忌惮袁侯爷的。


“方才多有叨扰,请蔡老爷见谅,着实是因为夫人一曲妙音让人陶醉!”他说得利落有声,又像是故意让里面的人听到。


“侯爷谬赞了。”


“不打扰了,我们先回凌峰院,有空再叙。”


他转身时目光顺着窗扉看去,那身姿绰约的女人正不经意的看到这里,他顿时松了口气,眼眸里情意更浓,心头却是恍恍惚惚的,情愫难明。


这一刻,他很想直接站在她跟前,用自己一贯的态度要她臣服,可她肯定会不高兴的。念头作罢,又觉得心头怅惘若失。


午后的风微微叹息,刮扶过脸颊,让人迷醉。


大中午的,日头强烈,庄子里的主人们都午休下了,下人除了有必要事做的,也都在阴凉处打盹儿。


袁铄知道蔡巡已经离开庄子办事去了,便依着性子往海棠小院走去。


一到海棠小院门口,几乎没有下人值守,他如白夜里的鬼魅身影悄悄移到窗前,透过微微敞开的缝隙看过去。


她正好起身,在那熟悉的位置,她屏住呼吸,脑海里瞬间转过了沧海桑田的变迁。


她欲过去将窗户关上,他眼疾手快,推开窗立马破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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