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清随着南阿婆往屋里去,全然不知门外的白衣男子把二人对话悉数听去。男子过于震惊,盯着暗黑的木门,脑袋一片空白,她怎么变成了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侯爷?
不,是因为他吧!没有一身的毒,清儿就没有如今的孽缘!
韩枫再也不能忍受,怎么可以让清儿遭受这种罪责?如今她有了身子已成定局,而袁铄是不会对她负责的。更何况袁铄对清儿没有情爱,这辈子只有靠他维护自己的妹妹了!
“吱呀——”木门被韩枫狠狠推开。
韩冰清还未进屋,正站在门槛边上,见来人怒目圆睁,稍有缓和的心口突然一滞,从未想过二哥会发现她的秘密。
“清儿——”韩枫紧张的上前抓住她的手,不再让她离开。
“二哥?”她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你怎么会在这里?”硬撑着问了句,她全身发软,倒在了韩枫怀里。
“清儿!你别怕!”韩枫托着韩冰清的身子,将她带至院里坐下。“你怎么这么不听二哥的话,如今吃了苦头,也还要自己强忍着!”他心里如在滴血,从小到大心心念念捧在手心的妹妹竟然让那魔头侵犯了。
他会找那魔头算账的!
韩冰清的泪珠一股脑儿的流下来,忍藏多时的委屈悉数爆发,她很难过,她也不想事情变成今天的模样。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放纵,她被别人迷惑了眼睛。
“二哥?”她泪眼朦胧的瞧着韩枫,想说的话全部都埋在心里,“对不起,清儿让你伤心了!”她知道自己确实让他伤心了,因为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面对二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多,她也不纯洁了。
“别说话,二哥接你回家!”韩枫抹去她的泪珠,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回了家,二哥好好照顾你,照顾你们娘儿俩!”
韩冰清的泪珠落得更厉害了,从刚才那一幕,她就猜到二哥已知晓一切,却不知二哥这么容忍她的错误。
“二哥,我不要拖累你们,我不会留着这个孽种!”她狠下心说了句恶毒的话,心里又在滴血。可那句话仅仅是她拿来说服自己,就像刚才一味的恳请南阿婆一样。
结果并不好受,她一直在遭受内心的谴责。
“清儿,别那么说,是你的都是好的,二哥替你养,好吗?走,我们回家。”韩枫抱着自己的妹妹,有很多事已经超越了亲情和爱情,或许之前自己还在挑剔,这一切他别无选择,照顾好清儿就是他最大的意愿了。
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否则他的清儿还只是个在身边懂得嗔痴怒笑的小女孩。
两人才一出门,门口亦站着一位金衣紫冠的男人,韩冰清心下一紧,随即别过脸去,当做什么也未看见。
韩枫注意到她的细微神色,换了个姿势,把韩冰清护在怀里。
“放开她!”袁铄几近疯狂的沉着脸命令。
韩枫讥讽道:“敢问侯爷为何如此命令在下?”
“放开她!”袁铄再次道,也未将目光留在韩冰清身上。
之前若不是注意到她站在宜春苑门口,也不会马上跟过来,更不知道她那么急于去掉肚子里的......孽种?
韩枫怒了,狰狞着脸道:“侯爷,您是权贵,我们也算皇亲,到底谁也没有权力命令谁?”
袁铄依旧未变脸色,道:“她必须跟我走。”他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只知此刻她怀了他的孩子,看在孩子的面上,他也不会让她随便走了。
这算是他的用第一个孩子,又想预料之中的事,虽有点手足无措,也懂得要先把人抢回去。
“恕在下办不到,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妹落进虎口,有了先前的教训,韩某已经悔恨莫及,如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妹妹照顾失当了。”
“韩冰清,你装睡?赶紧过来!否则,你会记起我说过的话!”袁铄转身淡淡道,他知道韩冰清没有真的昏睡,从刚才的怪异眼神里,他就料到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前段时间,皇后娘娘庇护她,时刻锁在凤清宫照顾,为了减少误会,他才没有去打扰。谁知道一出宫竟是为着落胎而来,她就是如此嫌弃那个暗结的珠胎?
然而,袁铄还没走出五步远,韩冰清已挣扎着睁开双眸,慌张的脱离韩枫的怀抱。不是她真的怕袁铄,而是怕二哥跟她一样再受一次折磨。
她真的经不起折磨了,如果能把所有的痛苦拦在自己身上,她已无所谓了。
“清儿!”韩枫抓住她的手,死死的留住她的步伐。“别听信他的话,跟二哥回家,二哥保证再也不会有人会伤害你!”他恳求着,眼里尽是不忍。
韩冰清忍痛甩开了手,转身道:“二哥,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跟他回去,我得留下这个孩子,只有活着才是最大的希望,不是吗?我要好好的活着,看着二哥你过得幸福,我就开心。二哥,回去吧!”
旧话重提,韩枫震惊的恍如昨日,那次清儿对他说着他,他都好久不能自拔,他并不愿那种情况发生。
可,性子温婉的妹妹更是倔强的,他强拉不回,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
罢了,今日他看着她离开,不久后他就会亲手把她接回来的,袁铄,你别得意太早!
“袁铄,你敢是对清儿伤害一丝一毫,我会跟你旧账新账一起算的!”
韩冰清无力地前行,看着眼前那薄情的背影,已不知道痛是什么滋味,罢了,这辈子已经这样,还能抹去之前的种种吗?
身心俱疲的时刻,她安心的倒下,沉沉的往地上倒去。
袁铄察觉身后人影有异样,转身飞快接住,那单薄的身子落进怀里,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若不是眼角还挂着泪痕,他还真以为自己抱住的是空气。
这女人怎么这么单薄?她不是有了身孕吗,怎么愈发消瘦了?
不忍再被这瘦弱的身子骨折磨,袁铄抱着昏迷的她飞快的回到瑞王府。
***
数日后,韩冰清的脸色已有了红润光泽,晌午时分,她正躺在小榻上午休。
心里思及那个男人,不由得暖暖的。也不知为何,从那日跟袁铄回来后,袁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日嘘寒问暖,虽脸色并不和善,可总能让她感受到关怀备至的暖意。
兴许是太期待被呵护的原因,韩冰清已经不再奢望什么,袁铄心里多少有她,等她生下孩子,再请他放他们娘俩走也好。
近来他每日都来看她,夜里还搂着她睡觉,她控制自己不去想什么。她知道,他要娶亲了,而她只是没名没分的跟着他,这种难堪的境地,唯有存在感越来越强的孩子才能安慰她。
她想,这个孩子就是她一生的幸福了,那个男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忽然,熟睡后的韩冰清被阵阵热风吹醒,急躁的睁开双眸,瞧见眼前坐了个人,淡淡道:“你来了。”
袁铄点点头,这段日子,她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许多,没有激烈的反抗,也没有苦苦哀求时的可怜模样,更多的时候是随遇而安的平静。可越是平静,越不像真性情的她。
“热醒了?”他替她拭去额头的细密汗珠,“我叫人再加点冰块来。”
“不用了,太冷孩儿会受不了的。”韩冰清婉拒,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心里一片茫然,即刻故意避开了。
袁铄有丝怒愠,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道:“看着我。”
她便如他意愿,安静的看着他,仔细欣赏那金衣紫冠的神采,以及那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唇皮,真是生的比女子还精致,却昭示了他此生的薄情寡性。
“你在生气?”从她安分有序的目光里,袁铄猜测她的思绪,看懂她眼里的哀怨,但他没从她眼里看到一丝丝认命的顺从。
或许,他还在等一个结果,等她顺从的眼神,等她无怨无悔的爱。或许,她做到了,他就能打开自己的心结,收起那薄凉的性情,接纳她的一切,热情似火的去爱她。
“我没有生气。”她莞尔一笑,从她手上挣回下巴,反而依偎进了他的怀里,柔柔道:“我只是不敢看你,也不行吗?”她像得到了启示,顺着他复杂的眼眸里的指引说下去。
“我有那么可怕?”袁铄嗤笑,心想那可不是韩冰清,就算受了威胁,心里也不会这么想。莫非,她真的变了?
“可怕。”她娇嗔,让人心头一热,“不是,是我怕失去你,再也看不到你了。”她淡淡的道,微微叹息,把他抱得更紧了。
“放心,你这辈子都永远离不开我了!”袁铄拥紧她,似许诺般道。也不知这段日子以来自己是怎么了,越来越想时刻见到她,把她守在掌心好好护着。
莫非,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她?可他的心里有爱吗?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切解释不通的疑虑阻碍着他的思绪,想不通时,他便不再想,维持现状罢。
韩冰清再次发觉心底的秘密,在她假意说出那样一番话后,警觉的满足和温暖,要真是爱上这个薄幸的男人,就算有苦头吃,也该是她自找的罢。
***
次日,袁铄上朝,后一连两三日都未回王府,期间,瑞王爷着人来看了韩冰清好几次,又亲自过来一趟,对着她仔细端详,终是气呼呼的跺脚走开。
身边的人一切莫名其妙的行为把韩冰清弄傻了,为何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而袁铄也曾有好几日不露面了。
而后有一日早晨开始,瑞王府的人纷纷开始布置偌大的王府,丫头男丁们修剪了花花草草,又有人着手准备红绸,把原本陈旧古板的瑞王府装扮的带了丝丝喜气。
韩冰清看在眼里,心里隐约猜到,他大婚将至,该是就这几日了吧。难怪,他没了身影,若不是去宜春苑,就该是去探望佩兰郡主罢。
中午,她在床上小憩,还未醒时便被身上的人扯醒。
“韩冰清!”
听得一声尖锐的吼叫,韩冰清倏地睁开眼眸,“佩兰郡主?”见来人面色不善,下意识的护着小腹,这一动作刺痛了她。
“好呀,你果真是狐媚到骨子里了,原本以为侯爷也就是玩玩你,没曾想还把你藏在家里恩爱,这叫我这未过门的侯爷夫人到何种地步?韩冰清,你别做得太过分了!”
佩兰郡主忍着心底怒火,一点一点清晰的指责。
韩冰清此刻无话可说,事实如此,她确实对不住佩兰郡主。
鉴于她的反应,佩兰忽然意识到什么,这女人就是蠢,她何故跟她置气,只须得好好诱骗就能铲除这个祸害,连同她那没出世的孽种一起滚得远远的!
佩兰真是气急了,最令她失望的还不是韩冰清,而是侯爷,这段子日光与她对着干,上朝退婚,下了天牢也不肯松口,若不是她去求皇帝哥哥,只怕现在早就被她皇帝哥哥剥皮扔去喂狼了。
本以为侯爷只是玩玩,谁知还真的上了心,那么长久以来的无情残忍都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对所有女人一视同仁?就算对韩冰清多了点的怜惜也是不允许的!
当然,这一切的难堪都是因为韩冰清,所以她恨韩冰清。
韩冰清惊愕的看着佩兰郡主充满仇恨的秀容,却见她倏尔转了脸色。
“韩冰清,现在我也不跟你摆谱儿了,明着告诉你,侯爷这次是保不了你,而且你也瞧见了,外面可都是在布置我与侯爷的婚房,本郡主这次嫁给侯爷的事是板上钉钉的事。”
韩冰清无言以对,这事,她没得权利选择。
“换句话说,你若想继续留在王府,最后做最坏的打算。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不生,你兴许会过得好点,若要生,就变怪我与侯爷拿他当牛做马。当然,本郡主的意思侯爷也默许了,谁叫他要光明正大娶进门的是我呢!”
佩兰压住胸口的妒意,肆意的笑,尽情的表现心口的快乐,这事她定是要扳回一局,等韩冰清消失不见了,侯爷还能随便找个女人搪塞。这事若不是一直瞒着,皇帝哥哥不知韩冰清就在王府,兴许就直接拆了他们的婚事了。
韩冰清一直听着,被那一席话浇得全身彻骨的寒意。
这段时间他不知所踪,今日佩兰郡主还来闹,这是表明他要她离开的时候了吗?
佩兰见韩冰清一直陷入沉思,她那委屈的小脸已是认命了,便松了口气。上前扶着韩冰清的手,道:“姐姐,有些话,佩兰上次都说清楚了,这侯爷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没看清楚吗?否则这么多年来的风流韵事是假的?你莫不没听过那侍郎千金被他抛弃的事?还有王大人的女儿,节度使唐晖的女儿,名妓崔魅儿,不都是在他的手下凋零了,现在,那些女子兴许都是相思病病入膏肓哟!”
韩冰清安静的听着,佩兰郡主说的都是事实,那段日子,她让水桃打听了许多关于他的事,听得心惊肉跳,才努力压制心底的情愫,只当这是个陌生人,不该过多牵扯瓜葛。
佩兰郡主突然扯下腰间的佩环,交到韩冰清手里,道:“姐姐,佩兰并无恶意,只是不想自己未来的丈夫把外面的女人往家里领,那要是照他的性子,一年就能比我皇帝哥哥充盈后宫的速度快上几十倍,这哪个女人受得了?”
“你什么意思,就明说吧!”韩冰清打断她虚伪的探话。
“姐姐也是个聪慧灵透的人儿,都到这份儿上了,侯爷也没明说要给你个名分,那你指望他怎么待你的孩子呢?佩兰只想请姐姐离开侯爷,离开京城,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佩兰也直截了当表明,必须在今天把她弄走,否则明日侯爷回来,一切都成定局了。
“好,我答应你。”韩冰清思索片刻,下定了决心。
佩兰莞尔一笑,离开了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