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黄半仙儿下手这么重,秦良玉有些害怕,原本他只是想弄清楚黄半仙与钱寡妇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纠葛,可如果照这样下去,再打几下钱寡妇必定性命不保。于是他刚要上前制止,站在他身后的赵满山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赵满山并没有说话,只是冲他摇了摇头。并用眼神指引秦良玉向人群外面看去。
就在祠堂南面的一个角落里,站着一个人,穿着一件深色的大褂,戴着礼帽,帽檐向下遮住了眼睛。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看着黄半仙用桃木剑抽打着钱寡妇。此人看着特别的眼熟,但却又感觉如此的怪异。于是秦良玉看了一眼赵满山,便悄悄的分开人群,慢慢的向那个人靠近。
此刻秦良玉已经无暇顾及黄半仙和钱寡妇,而当他悄悄的走到那个人的身旁的时候,那人听到他的脚步声,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啊?爹?怎么会是你?”
原来这个戴着礼帽遮住半张脸的人,竟然是他的父亲秦寿昌,这完全出乎秦良玉的意料之外。秦寿昌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秦良玉心中不解,秦寿昌是雾镇的镇长,镇子里上上下下的千百号人没人不对他十分的敬畏,向来做事正大光明,可今晚为何如此悄悄的站在人群外面?
秦寿昌看出了秦良玉心中的疑惑,又冲他摇了摇头,秦良玉只好作罢,不敢多问。
而此刻的黄半仙,将手中的桃木剑高高的举起,疼痛难忍的钱寡妇瞪大着眼睛,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嚎,但这仍没能阻止黄半仙手中的桃木剑再一次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她的小腹上。
“啊……”
一声惨叫,钱寡妇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将塞在嘴里的毛巾吐了出来。冲着黄半仙大声的骂道,
“黄半仙,你个阴损的家伙,你是想打死老娘来杀人灭口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黄半仙惊慌失措,钱寡妇继续喊道,
“陈艳春回来了,她的冤魂回来了,就算你打死了我你也逃不掉……”
钱寡妇瞪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在闪烁的火把的光辉中,她的眼神异样的冰冷,她咬牙切齿,咯咯作响,
\"你们都逃不掉,摸摸你们自己的良心,你们都逃不掉,陈艳春不会放过你们……\"
围观的人们都不禁吓得向后退,一阵骚乱。
“妖魔,钱寡妇被妖魔附体了,不要听他胡言乱语,这妖魔是想迷惑我们,蛊惑人心……看我不打死你……”
黄半仙慌慌张张的将手中的桃木剑高高的举起,突然钱寡妇哈哈地笑了,
“黄半仙……好哇,二十五年前,我陈艳春被你害死了一回,来呀,再给我上族法啊,给我五马分尸啊,哈哈哈哈……”
“啊?陈艳春……陈艳春……”
人群中再次引起一阵骚乱,黄半仙也吓得手中的桃木剑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钱寡妇又哈哈的大笑了一阵头一歪,昏迷了过去,嘴角流出白色的泡沫。
正在这时,突然祠堂里传出一阵清脆的歌声,
“银针儿细,丝线儿长,绸缎儿滑啊,脸蛋儿红,树上的鸟儿歌唱的美呀,闺房里的绣娘思情郎……”
这声音尖细清脆,若单听这歌声,眼前总会浮现出一副美丽的场景,一个二十出头的美丽少女,脸庞俊俏,皮肤白皙。穿着大红的棉袄,手里拿着银针丝线,坐在初冬傍晚的梨树下面,借着夕阳淡黄色的余晖,一针针的绣着鸳鸯戏水的娟帕,偶尔抬头望着远方,双目含情,粉黛桃花,在思念着心上的情郎……
而现在却不同,这是初秋的深夜,在冷峻严肃的祠堂门前,那个疯疯癫癫的钱寡妇口口声声说陈艳春的鬼魂回来报仇了。原本人们将信将疑,而这样的歌声却突然出现。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恐惧迅速的蔓延,一些胆小的人开始吓得颤抖,甚至尿湿了裤子。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祠堂的大门,慢慢的打开,生锈的门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空里,传得很远。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祠堂的木门,强烈的恐惧使人们无法挪动脚步,也无限的增添了人们的好奇。
“哈哈,陈艳春来了,你们都跑不了,都跑不了……啊哈哈……”
刚才还在昏迷不醒的钱寡妇突然再次睁开眼睛,咧开嘴哈哈大笑……
而她的笑声未落,祠堂的木门,又响了起来,
“嘎吱吱……”
祠堂的门已打开,一个女人迈步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身上穿着红色的棉袄,乌黑的辫子垂在前胸,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陈艳春……”
人群中不知谁小声的说了一句,于是恐惧再一次升级,人不自觉地纷纷后退,而站在钱寡妇身旁的黄半仙,却吓得浑身僵硬,双腿颤抖,呼吸困难……
哗啦一声,手中的铜铃铛,也掉在了地上……
钱寡妇被捆在门板上,背对着祠堂的门口,她无法看见身后那个正向他走来的那个女人。但已分明的感觉到了那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的气息。
那女人走到了钱寡妇的身后,在雾镇祠堂前的所有人的惊诧、恐惧的目光中,解开了把钱寡妇捆绑在门板上的绳子。
这一番折腾钱寡妇早已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浑身瘫软,那女人拉起钱寡妇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就这样搀扶着钱寡妇,一步一步的向祠堂走去,最终他们走进了祠堂的屋子。而那扇木门突然咣当的一声关上。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切惊呆了,这些年来,无论是十号裁缝铺闹鬼,还是前几天祠堂里发生的诡异的事情,一些胆小的人们,总是相信陈艳春的鬼魂回来了,但却从没有人亲眼看见过。而此刻,这一切就真实的发生在人们的眼前。
祠堂的门关上之后,一切再次恢复了寂静,空气中除了火把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外,便再也没有了其他的任何动静。
“啊……”
黄半仙啊的喊了一声,顾不得已经掉在了地上的桃木剑和铜铃,转过身来撒腿就跑,人们纷纷的闪开,黄半仙就这样手舞足蹈的嚎叫着嘶喊着跑远,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
秦良玉也才缓过神来,顾不上黄半仙,一个箭步冲到祠堂门口,抬起腿来,“嘡”的一脚将祠堂的门踢开,一纵身就跳进了祠堂的屋子。
屋子里一片昏暗,只有供桌上的那两根奄奄一息的蜡烛,三荒子举着火把紧跟着也冲进了祠堂,火把将整个祠堂一下子照亮,可是当秦良玉和三荒子环顾四周却发现,祠堂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