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满山推开房门,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任何的声音。他慢慢的伸手,摸到屋门后墙壁上悬挂着的那根连着电灯开关的麻绳。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在屋子中央。赵满山屏住呼吸,猛地用力一拉……
“啪……”
麻绳突然间断了,发出清脆的响声。屋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切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麻绳断了,这完全出乎赵满山的意料之外,他一时间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刚才厨房里的声音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他相信刚才厨房里一定是有人的。而如今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他相信发出声音的人还在厨房里,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厨房里?在这厨房里做什么?
赵满山在这不知所措之中感到了恐惧,她试着慢慢的移动脚步手贴着墙向前摸索,他隐约地记得刚才来盛姜汤的时候,看到墙边上靠着一根木棒。果然没有记错,向前挪动了两步,便摸到了那根木棒。他慢慢的把木棒抓在手里,紧紧的攥住。背靠在墙壁上,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
外面刮起一阵微风,发出沙沙的响声,从厨房的门和窗缝里钻了进来,夹杂着一股潮湿的水汽。时近半夜,镇北面的神仙湖上已经开始慢慢地升腾起雾气,于是这阵风中,掺杂着土地庙燃烧过后的焦糊的味道。
正在赵满山万分紧张的时候,突然一束光顺着窗子照射进来,那是厨房对面的屋子的灯光,紧接着传来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谁啊?谁在厨房里?”
赵满山听得出来这是宋姨的声音,并且在这束灯光的照射下,他终于可以看清眼前的一切,厨房里的案板、灶台、以及靠在墙边的干柴都在这束灯光的照射下拉伸出细长的影子,屋子里除了赵满山自己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高度的紧张,让赵满山仍旧举着那个木棒,靠着墙一动没动。外面传来送你的脚步声,很快宋姨迈步进了厨房。
“啊,原来是少爷啊……您这是怎么了?”
宋姨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将屋子里彻底照亮,看到赵满山拎着木棒靠着墙,如临大敌的样子十分的纳闷。
赵满山这才慢慢的缓过神来,转过脸看着墙上被他拉断了的麻绳,又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厨房说道,
“哦,我是想来盛碗汤,结果听到厨房里有动静,可能是有老鼠了……”
他并没有向宋姨说出刚才的事情,因为他觉得这只能给宋姨带来恐慌,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于是顺嘴扯了个谎。
“哦,来之前就听说这房子荒废了二十多年,有老鼠也是正常的……少爷,你还是去睡吧,天色也不早了……”
说完送一把煤油灯放在桌案上,转身在架子上拿了一只碗,盛了一碗汤递给赵满山。赵满山腾出一只手接过汤碗,点了点头转身走屋子,回到自己的卧房。但那个木棒始终却没有松手。因为他确信刚才厨房里真的听到了有人的声音。
他把那个木棒放在炕边上,喝了那碗姜汤,便躺在炕上闭上了眼睛。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一直在琢磨刚才发生的事情,但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着。和那天一样,这觉睡得特别舒坦,甚至连个梦都没有做,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翻出上衣口袋里的怀表看了看,原来已时近中午。这有点出乎赵满山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身上酸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伸手摸摸额头,体温已不再那么高。不过肩头上灼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想起李诗文昨天曾经说过,让他今天去医馆,再帮他配上两副止痛药。
于是在赵满山洗了脸,吃过宋姨准备好了早饭之后,便走出十号裁缝铺,顺着雾镇的大街一直向南。路过梁记饭庄的时候,看见屋门正打开着,梁慧秋扎着围裙,端着一盆水走出屋来,一弯腰哗的一声把那盆水泼在地上。当然梁慧秋也看见了赵满山,便站起身来,笑着跟他打招呼,赵满山礼貌的回应。
大雾已经散去,太阳的光芒从天空中漂浮的几朵云彩中露出头来,照射着雾镇,照射在梁慧秋的身上。她的头发略微金黄,辉映着太阳的光芒,她笑的灿烂,露出洁白的牙齿,如同她的肤色一样白皙。
“赵先生……”
梁慧秋声音清脆,赵满山这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脸上一红,紧张之余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才好,支支吾吾起来。
“哦……我……我……去李大夫的药房……哦……”
梁慧秋咯咯的笑了,声音悦耳,赵满山一下子就想起了刚搬来雾镇的那天,在十号裁缝铺的后院看到的那个红衣服的女子,她的歌声似乎又在耳边缭绕,
“银针儿细,丝线儿长,绸缎儿滑啊,脸蛋儿红……枝头的鸟儿歌唱的美,闺房里的绣娘儿思情郎……”
赵满山心头一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会想起这个红衣的女人,老会听到这首歌,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幻觉,但却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清晰。
“满山……”
正在思索之中,听到秦良玉喊他,抬头一看,秦良玉从饭庄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满山,我正要去找你……”
赵满山缓过神来,他知道秦良玉找自己,一定是钱寡妇的事,便走到秦良玉的近前,跟着他进了饭庄的屋子。穿过饭庄的正屋,跟在梁慧秋的后面来到了后院,推门进了昨天钱寡妇住下的卧房。一进屋便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梁慧秋走到屋子中间的桌子旁,点燃几根香插在桌子中间的香碗里。一缕青烟慢慢的升起,香气渐渐的冲淡了屋子里的腥臭。
“早上她醒来之后,又吐了好一阵子,所以屋子里才这味道……”
躺在炕上的钱寡妇已经完全苏醒了,听见我们进屋说话,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仍旧十分的虚弱,秦良玉赶忙走过去,将她搀扶起来,赵满山在她后背塞了一个枕头,她才慢慢的呼吸均匀,缓过一口气来。
见钱寡妇平稳了过来,秦良玉打算问问她昨晚土地庙的事情的详细情况,为什么她会跟黄半仙混在一起,钱寡妇到底跟祠堂那剥皮的死狗有什么关系。
其实钱寡妇虽然身体虚弱,但心里清楚,他知道秦良玉今天来,就是想知道这个,于是她接过梁慧秋递来的一碗水,喝了两口,稳定了一下心神说道,
“昨天……其实我是想给陈艳春烧点纸,求她……求她放过我……”
“陈艳春?”
尽管秦良玉并不相信鬼魂之说,但最近发生的的所有事情几乎都似乎与死在二十多年前的陈艳春有关,对于陈艳春的事情,秦良玉只是听说过一知半解,而现在,却激起他强烈的兴趣,他特别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艳春……陈艳春真的回来了……她回来报仇了……”
钱寡妇猛的睁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