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将镇北神仙湖边的这个年头久远的土地庙付之一炬,变成满地的暗红色的火炭,好似神话传说中的人间炼狱。然而赵满山和秦良玉却顾不得这些,赵满山怀里的钱寡妇仍旧昏迷不醒,人命关天救人要紧,三个人便调头向镇子里跑。
进了镇子,顺着大街一路向南,来到梁记饭庄门口的时候,饭庄门口的灯笼亮着,屋子里也点着灯,看来还没有打烊,秦良玉快步来到饭庄门口,一把推开门,
“满山,赶快进来……”
赵满山抱着钱寡妇进屋的时候,梁慧秋正在柜台里噼里啪啦的拨弄着算盘算账。两人风风火火的样子倒是把梁慧秋吓了一跳,
“慧秋,赶紧弄点凉水来……三荒子,你快去请李大夫李诗文……”
说完秦良玉拉过两张方桌拼在一起,把桌子上的茶盏端起来放到一边,赵满山把昏迷不醒的钱寡妇放在桌子上。三荒子撒脚如飞奔出梁记饭庄径直向南跑去请大夫李诗文。还被惊吓没缓过神来的梁惠秋转身去厨房用铁盆端来一盆水。
秦良玉撩开粘在钱寡妇脸上的烧焦了的头发,双手捧起凉水,浇在钱寡妇的脸上,赵满山用手摇晃着钱寡妇的肩膀,
“钱阿姨……”
喊了一阵子,凉水了也浇了很多,钱寡妇依旧昏迷不醒。原本脸上拧在一起的肌肉和紧咬着的嘴唇已经放松,但嘴角仍然流淌出白色的泡沫。秦良玉索性端起凉水盆,哗啦一声,都泼在了她的脸上,却仍然无济于事。
正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三荒子带着大夫李诗文推门进屋。大家赶紧闪到一旁,李诗文来到桌子前,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钱寡妇,拉过她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脉相。抬起头对秦良玉说,
“秦队长,咱们男人先回避一下,慧秋,你把她身上的衣服解开,看看有没有外伤……”
秦良玉点头,赵满山和三荒子同李诗文一起转身来到了饭庄外面。赵满山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左肩一阵疼痛,秦良玉拉开他的衣领看去,左肩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火灼伤,皮肤通红,起了一排水泡。一阵灼痛的感觉立刻从肩头袭来,赵满山不禁疼的咧了咧嘴。
大夫李诗文看了看赵满山肩膀上的伤,没说什么。
不一会,梁慧秋打开屋门请大家伙进屋,告诉李大夫刚才掀开钱寡妇的外衣看了 ,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有后背上有一条青紫的痕迹,看上去像是被什么打的,但是很轻,并不严重。李诗文点了点头。打开刚才放在一旁桌子上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布包。慢慢的展开,里面整齐的插着一排银针。
李诗文是雾镇出了名的中医大夫,他的医术是家里祖传的,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能给人开方抓药。他的针灸技术尤其的厉害。他继承祖业开了一家药房。自从多年前西医大夫马洛普回了西洋之后,他便成了雾镇唯一的大夫,的生意更加的红火了。
他向来沉稳,慢条斯理,拉过钱寡妇的右手,拿起一根银针,轻轻的刺在她的虎口上,两指来回捻动,银针刺了进去一大截。然后他又拿出一根稍微长一些的,刺在了钱寡妇锁骨下面的穴位上,这根针刺的很深,李诗文的动作十分的小心。
而就当李诗文扎完这根针双手刚收回来的时候,钱寡妇的胸脯突然上下起伏,猛烈的呼吸了起来。那紧迫的样子,像是溺水了的人挣扎了半天,在临近绝望的时候,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钱寡妇猛烈的呼吸,喉咙里发出了撕拉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气管。但她仍然双眼紧闭,脸被憋的通红。
李诗文示意赵满山和秦良玉帮忙,将钱寡妇翻过来,脸朝下趴在桌子上,头探出来。又让梁慧秋拿来一只装脏水的木桶。一切准备妥当,李诗文伸手在钱寡妇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啪……啪……”
用力不大,却声音清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钱寡妇。钱寡妇的身子抽搐了两下 ,猛的一张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吐出来的都是黑褐色的水,屋子里立即弥漫起一股腥臭的味道。那味道十分的难闻,令人作呕,人们不禁都伸手捂住了口鼻。
钱寡妇吐了一阵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梁慧秋拿来一碗水喂钱寡妇喝下,漱了漱口。钱寡妇终于醒了过来,身体十分的虚弱,刚才涨红的脸已经变白,没了一丁点的血色。她虚弱的没力气说话,但借着梁记饭庄里的灯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眼角流下了两滴眼泪。
李诗文又慢条斯理的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些和纸包颜色相近的粉末。他把这些药粉倒进一个碗里,让梁慧秋用温水冲开, 再给钱寡妇灌下去。这才转过身对秦良玉说,
“秦队长,钱寡妇这是中了迷药,再加上火毒攻心才会这样的,我给她灌了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至少要静养四五天,每天服药才可以痊愈……”
“迷药?怎么会是迷药?”
秦良玉和赵满山挺李诗文这么一说,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在庙外面看到的黄半仙喂钱寡妇吃了什么东西钱寡妇才昏倒的,难道这黄半仙给陈寡妇灌的就是迷药?可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只是个看病的先生,也只能告诉你她是吃了迷药,至于谁下的药,下药是为了啥,就不是我这个看病先生所该知道的了……”
李诗文一向不紧不慢,这样到也好,免得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他救活了钱寡妇,又在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招满山说,
“这是治烫伤的,你的肩膀伤的不轻,回去把这个用温水调成糊,敷在伤口上,今晚能保证你不再疼。我身上只带了这么点,明天你再到我的药房,我给你再配上几付。”
说完便背起药箱走了。
钱寡妇虽然苏醒了过来,但仍特别的虚弱,闭着眼睛躺在桌子上不住的发抖。秦良玉看了看钱寡妇,皱了皱眉头对三荒子说,
“去喊两个人来,再找个门板,把钱寡妇抬回他们家去,在人家饭馆里,这算怎么回事啊……”
没等三荒子转身离开,却被梁慧秋拦住,
“她都这样了,抬回去半夜要是再犯病了,谁能管她啊,算了, 不如先留在我这吧。后面我娘的那间房一直空着,先让她在那住下吧,等缓缓再回去……”
听她这么一说,赵满山和秦良玉对视了一眼,也的确,钱寡妇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现在这样抬回去,和等死没什么两样。留在梁慧秋这是最好不过了,女人照顾女人,总会方便一些。可毕竟她与钱寡妇非亲非故,这饭庄又是人家开门营业的地方,恐怕会给她带来麻烦。
梁慧秋抬头看了一眼秦良玉,看出了秦良玉的担忧,来到钱寡妇的身边,转身对秦良玉说,
“愣着干啥,搭把手,跟我把人抬到后院去吧……”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推开饭馆的门迈步走了进来,带着一股凉飕飕的夜风和浑身的酒气,一进门就大声的嚷嚷道,
“抬什么抬,多管闲事!也不怕招惹了祸端……不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