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潮水般涌来的人群,胡濙、商忠等人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不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一个个从地上跳了起来,同时紧握刀鞘以防不测。
那些准备进入云豁寺的人们突然看见几个锦衣卫立于山门前,顿时也被吓住了,所有的人仿佛变成了木偶一般,僵立在那里,不敢向前移动半步。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性烈如火的商忠不耐烦了,见这些潮水般涌来的人群畏畏缩缩地不退也不进,便像当年傲立于当阳桥上的张飞一样,圆睁豹眼怒喝道:“进又不进,退又不退,是何道理?”
猛然间,胡濙醒悟过来,这一定与云豁寺的老和尚有关,于是赶紧带着赵应走进云豁寺。
二人在寺里的大殿、厢房等处找了一遍,却不见空净法师的身影。最后,在大殿释迦牟尼像背后发现了屋顶椽子上的一道缝隙,清晨的阳光犹如圣光一般正从那宽阔的缝隙中射入黑沉沉的大殿。赵应和胡濙对看了一眼,不用说话,二人立即出了山门,朝云豁寺后山跑去,商忠等人也紧紧跟上,山门前的人群稍微迟疑了一下,也朝后山涌去。
在圣登山的最高处——玉皇顶上,人们发现了空净法师,一盏巨大的油灯在闪烁着五彩的光芒,而双手合十,低头闭目的云豁寺住持——空净法师,早已圆寂。
注:空净圆寂后,人们为了缅怀他,将圣登山更名为圣灯山。
明正德六年(公元一五一一年),武宗皇帝朱厚照曾亲临圣灯山云豁寺拈香。圣灯山云豁寺后经清朝道光十五年,同治四年分别重建,距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历史,成为一时著名的集佛、道(玉皇阁)、教和儒家文化(夫子祠)于一体的灵山圣地。
公元一九六六年,圣灯山云豁寺不幸被毁于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二零零三年重建,迄今为重庆市旅游胜地。
再说慧允,他抓着绳索下到舍身崖底后,四周漆黑一片,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又不敢等待天明后再寻路逃跑,只得盲目而慌乱地在黑暗中踉踉跄跄地向前奔跑。然而,崖底野草丛生,荆棘遍布,慧允才跑了十余丈远,就一连跌了好几跤。正当慧允苦不堪言之时,突然,一道亮光从舍身崖顶上倾泻而下,慧允的眼前倏地一亮,恍若白昼,慧允顿时精神百倍,信心十足地朝着空净法师指引的云豁寺的北方,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慧允离开云豁寺后,一路上不敢停留。直到傍晚时分,来到花溪河畔,他才停下脚步,吃了些干粮,然后找了一个破旧的土地庙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慧允顺着花溪河继续往北走。路上,饿了就吃几个空净为他准备的麦饼,渴了就喝几口花溪河的水。就这样,一连行了数日,在干粮告罄时,他来到一处险恶之地。
此处乃是花溪河的下游,举目望去,山岭连绵,群峰巍峨;河畔两侧的山峰突然断为两截,犹如被利剑劈开,陡崖高悬,险峰对峙。山路崎岖陡峭难以攀登。那宽约数丈的花溪河在这里突然被高耸的山峰挤压而变得狭窄,河水汹涌澎湃,从两峰之间的狭谷中穿过。狭谷长有百余丈,河水进入狭谷后,又流经高崖,然后飞流直下,形成瀑布,冲入崖下的水潭,掀起阵阵惊涛骇浪。那瀑布冲击水潭而发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犹如阵阵虎啸。崖顶与水潭之间的落差约数丈,宛如一只饿虎巨口猛张,故人称虎啸口。
慧允从未见过如此奇特险峻的景色,一时间竟看得呆了。
显然,这花溪河无法涉水度过,慧允又不识水性,更无法泅水而过,看来只能攀缘登山而过。于是慧允挽起僧服,扎紧裤腿,折了一根寸许粗细的树枝,用以拨开荆棘,亦可作拐杖。这时的慧允仗着年轻力壮,奋力向山顶爬去。
一个时辰后,慧允终于攀至峰顶。忽见这山峰顶上,竟有一口水井。慧允登山疲累,正口干舌焦,立即以掌为瓢,捧水入口,没想到这井水居然清凉甘甜,便连饮不止。慧允饱饮泉水后,又驻足山顶,极目远眺,但见群山环列,连绵不辍;峰峦叠起,如海浪滚动。极目远方,长江、重庆城、佛图关历历在目。俯瞰大地,苍松翠柏,层林尽染;蜿蜒花溪,形如绿带;初夏景色,尽收眼底;山径悠悠,陡折蛇行。仰望苍穹,朵朵彩云,忽卷忽舒;点点鸦阵,若明若灭。
江山多娇,景色如画,慧允看得心潮起伏,感触良多,忘乎所以。忽然一阵山风吹来,掀起林涛阵阵。此时已近黄昏,只见脚下山林中,一群暮鸦归林,聒噪声四起;他触景生情,诗兴大发,即随口吟曰:
阅罢楞严磬懒敲,笑看黄屋寄团瓢。
南来瘴岭千层回,北望天门万里遥。
软锻久忘飞凤辇,袈裟新换衮龙袍。
百官此时知何处,惟有群鸦早晚朝。
吟罢,慧允脸上已是泪水涔涔。一时间,所有的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那江山易手的屈辱和失落、连日来所遭受的惊吓和辛苦、所经历的种种奇遇和刚才登山的疲乏,此刻都化作一腔热泪尽情地流淌。
站在这远离人寰的山峰顶上,仿佛天地间只有他慧允一人存在。在这里,他不必顾及脸面,不怕人耻笑,所以他毫无顾忌地放声痛哭。此时的慧允犹如一只被长期挤压的弹簧,随着哭声,那心中的压力一点一点地被释放出来,他感到浑身精疲力竭,颓然倒卧于山顶。
慧允那饱含痛苦、辛酸和无奈的哭声在山顶上久久地回荡,不想却惊动了在此山修炼的一只狐妖。
这狐妖自名“媚姑”,在半山腰的一个石洞中已修炼了五百年,却一直无法得道成仙。于是便励志苦修,并为自己定下了十年不出山洞的戒律。每日里采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将那吐纳之术、诸般变化之法练得来出神入化,日臻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