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有劳长老了。”慧允起身,随空净进了卧房。
第二天,空净法师为了不打扰慧允睡觉,硬是连每日必做的寺庙清扫也没有敢做,他做好早饭后,在大雄宝殿诵了早课,便来到山门外,准备活动一下筋骨。
就在这时,空净法师突然在抬眼间看见有几名锦衣卫正大步朝云豁寺这边跑来。
空净法师暗叫一声“不好”,转身便往慧允的卧房奔去。他知道,这些锦衣卫一定是永乐皇帝派来追捕建文帝的。他决不能让锦衣卫得逞,他要帮助慧允、即建文帝逃出生天。
空净法师在云豁寺已经几十年了,但这几十年来每日里晨钟暮鼓,一直都是孤身一人面对黄卷青灯,从未与人说过如此之多的话,更没有与人如此投缘。这一生平平淡淡没有什么作为,如果这次能救建文帝,那也算是这辈子最大的修为了。
念及于此,空净法师立即关好山门,冲入卧房,抓住正在侧身酣睡的慧允的肩膀使劲摇晃:“慧允,快快起来,有锦衣卫上山来了。”
“啊!”正在睡梦中的慧允乍一听“锦衣卫”三个字,就犹如耳边猛地炸响一个焦雷,吓得他浑身一颤,一个鲤鱼打挺翻下床来。同时用手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对空净法师道:“那、这、这可如何是好?这里三面绝壁,上山下山只此一条路,既然锦衣卫已经上山,我命休矣!唉,悔不该听了那接继乐的指点,他为何要把我引上这一条绝路啊!莫非真是老天爷要我命绝此地吗?”慧允说罢,禁不住仰天长叹。
“砰,砰、砰砰,开门,快快开门!”山门外,打门声、吼声已响成一片。空净法师看了一眼慧允,见他已是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双眼紧闭,一副等死的样子,便急切地说:“慧允,快随我来!”然后伸手抓住慧允,拖着他往大雄宝殿跑去。
慧允想,难道这老和尚有什么隐身之术?哦!不可能!他亦是凡夫俗子。但慧允还是身不由己地被空净法师拖到了大雄宝殿。
空净把慧允带到一丈二尺高的释迦牟尼佛像身后,自己先爬上三尺高的莲花宝座,然后又把慧允也拉了上去;接着伸手在释迦牟尼佛像的左耳孔上按了一下,只听得“吱”的一声,释迦牟尼佛像的腰间弹开一扇小门,露出一个两尺宽的洞来。慧允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空净道:“快快进去,这是我为佛像擦身时偶然发现的,锦衣卫不可能知道!”
空净法师话音刚落,就听见“咣当、嘭!”两声重响,响声是大雄宝殿外传来的。空净法师和慧允禁不住都一怔,心想定是山门破了。说时迟,那时快,空净法师把慧允往释迦牟尼佛像腰间的洞内一塞,随手掩上小门,纵身从莲花宝座上跳下来,双脚刚一落地,几个锦衣卫已冲进了大雄宝殿。
空净法师不慌不忙从释迦牟尼佛像身后走出来,手持佛珠对为首的锦衣卫道:“阿弥陀佛!善哉!敢问何事惊动官府,令各位英雄来到这荒山野寺?”
为首的锦衣卫正是胡濙,他把这大雄宝殿环视了一周后,问道:“你这寺里共住有多少人?”
空净法师冷冷地看着另外几名锦衣卫在殿内殿外到处乱窜,等了一会才对胡濙说:“几十年来一直都只有老衲一人。”
胡濙抬头看了看那高高在上的释迦牟尼佛像,发现佛祖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禁有些发虚,于是口气放缓和了些,问空净法师道:“哦!那么最近有什么人来过没有?”
“除了初一、十五有人前来烧香还愿外,平时这寺里就像寒天的集市,无人问津。”空净法师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嘿嘿!明天就是初一,我们就留下来看看,都是些什么人来这寺里烧香拜佛。”胡濙言罢,转身朝大雄宝殿殿外走去,在跨出大雄宝殿那两尺高的门槛时,他又回头问空净法师:“哦,这山叫什么山?”
空净法师一听胡濙说今天要留下不走了,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暗自着急:在佛像腹内的慧允怎么办?这些锦衣卫什么时候离开还不知道,别说慧允在这期间不能吃喝,就连内急了都无法解决!这可如何是好?当胡濙问他这是什么山时,因正想到建文帝慧允,便想了想,答道:“圣登山。”
胡濙出去后,赵应也满腹狐疑地盯着释迦牟尼像。空净见他看着佛像不转眼,心里就一阵阵发毛,真怕他看出了什么端倪。这时,胡濙在门外叫赵应,赵应这才一边答应,一边转身走出大雄宝殿。
胡濙和商忠等人在寺内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却发现这圣登山的风景还相当别致,当下也没有什么事,便去山门外游山赏景了。
这时,空净法师虽然身在大雄宝殿打坐念经,但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救出慧允:如果这些锦衣卫不离开,那么躲在释迦牟尼佛像中的慧允就没法出来。佛像内空间狭小,里面的空气只会越来越少,万一他因没有空气而窒息而死,那么我空净就罪莫大焉!不行!一定要设法尽快让他出来!唉,出来后又怎么办呢?这云豁寺里根本就无处藏身。这山又是自古一条路,你怎么上山还得怎么下山!想到这些,空净法师的心里真是如油煎似火烤。
焦急万分之际,空净法师急速地转着念珠,闭着眼不停地默念《摩叶摩柯经》,以此来稳定自己的心绪。没多久,空净法师的心果然逐渐平静了下来。心平静了,思维也就灵敏了。忽然,一个念头如电光一般从空净法师心中闪过,佛祖既然能知道真龙天子驾临,那就应该指点我如何救他呀!于是,空净法师便在心中默念:我佛慈悲,快开尊口,指点我搭救真龙天子吧!
空净法师就这样在心中反复默念,不一会,空净法师感觉自己已默念得有些神思恍惚了。忽然,他耳边传来一阵近似耳语的说话声。待仔细听时,他总算听清楚了,原来那声音说的是“舍身崖”三个字。空净法师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啊?舍身崖?云豁寺的后面就是舍身崖,可是那里除了悬崖断壁,哪里有路啊?
说起舍身崖,二十年多前那一段难忘的往事又浮现在空净法师的脑海里。
在距云豁寺十里外的半山坡上,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有个媳妇名叫曲朵。成婚数年来,曲朵腹中一直没有半点响动。望子心切的丈夫和公婆便对她心生怨恨,时常虐待她,挨打、饿饭是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