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焕赶紧收敛心神,勒住心猿意马,开始在圆通寺内转悠,眼睛四下搜寻。
正在这时,从大雄宝殿里走出一个眼神清澈明亮的青年和尚,那和尚身着灰色短衲,脚蹬麻耳布鞋,肩上斜挎着一个姜黄色布袱。时一焕知道,这种装束说明他不是圆通寺的和尚,应是别处寺庙前来参加开光典礼的僧人,他此刻是要离开圆通寺回自己的寺庙去。于是迎上前去,挡住那年轻和尚的去路,然后单掌施礼曰:“阿弥陀佛,小师傅请留步,在下有一事相询。”
“阿弥陀佛,敢问施主有何见教?贫僧知无不言。”青年和尚答道。
“不知小师傅在何处寺庙出家?”时一焕问得彬彬有礼。
“哦,贫僧出家在关岭的龙泉寺。”
“龙泉寺?请问这龙泉寺在何处?”
青年和尚答道:“刚才说了,龙泉寺在这安顺的关岭,距此不过二十几里的路程。”
“请小师傅为在下说说,这龙泉寺有何典故?他日若得闲暇也好前去瞻仰瞻仰。”
“欢迎之至!说起敝寺龙泉寺,那还是大有讲究的。三国时,刘备驾崩后,牂牁(音同‘脏科’)郡太守朱褒与孟获等同时反叛。蜀建兴三年,诸葛亮率军南征。行至牂牁郡,其天气酷热,又遇瘴气,蜀军饥渴难忍,人困马乏,忽见泉水,大喜过望,人马痛饮之。不料随即出现中毒症状,众兵士生命垂危,孔明亦束手无策。情急之中,便来到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庙跪拜求其保佑。幸偶遇高人‘万安隐者’孟节,从孟节口中方才得知,原来兵士所饮之水名曰‘哑泉’,须以安乐泉水解毒,并采‘薤叶芸香’含之。孟节说:‘各人口含一叶,自然瘴气不侵。’随后,才有五擒孟获之大捷。关岭是古‘牂牁郡’故地。现在还有孟获屯、孔明塘等遗址;岭上建有龙泉寺,祀蜀汉寿亭侯关羽。寺内有‘马跑泉’,相传为关羽第三子关索统兵至此,乘骑刨地出水而成,泉水甘甜清冽。在其右边不远处另有一泉,深尺许,大旱不消,大雨不涨,据传饮者必哑,故名‘哑泉’。此泉如今被盖以巨石,并立禁碑,书曰‘亘古哑泉’。
青年和尚一口气把那龙泉寺的“前世今生”说得清楚明白。
“小师傅果然博学多才,在下佩服!我一定前去瞻仰龙泉寺的古迹,到时还请小师傅为在下多多讲解。是这样,我曾受云南武定县正续寺祖弘法师的恩惠,我正欲去正续寺报恩时,不曾想,祖弘法师已离开正续寺了。据说他们是三僧一道相伴而行,而今已来到这安顺地区,不知小师傅是否见过或听说过他们三僧一道的行踪?”时一焕转弯抹角地编了一个谎言。
青年和尚转动着清澈明亮的眼睛思索一番后,说:“阿弥陀佛,对不起,贫僧不曾见过施主的恩人祖弘法师,也不曾听闻施主所说的三僧一道,不过……”
“不过什么?”时一焕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最近有一传闻,说有人在关岭的红崖壁上,雕刻了一幅谁也看不懂的‘天书’。那‘天书’横不成列,竖不成行,字迹大者如人,小者如斗,似篆非篆,若隶非隶,非凿非刻。贫僧窃以为,那天书既然那么神秘而蹊跷,或许与施主要寻找的三僧一道有什么关联,施主可去关岭一带打听打听。”
“那就谢谢小师傅了。”时一焕对年轻和尚拱手作别。
时一焕一回到客栈就赶紧向胡濙禀报:“胡大人,属下打探到一个消息,最近不知什么人在关岭的红崖壁上雕刻了一幅文字,那文字横不成列,竖不成行,大者如人,小者如斗,似篆非篆,若隶非隶,非凿非刻,神秘莫测;因无人能识,所以被当地百姓唤作‘天书’,大人您看我们是不是去探究一番?或许能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什么乱七八糟的天书?与我们寻找朱允炆又有何关联?你能不能找一些有用的消息?咹?简直是浪费时间!”胡濙恼怒地斥责道。
胡濙的一连串呵斥犹如突如其来的冰雹,打得时一焕低下头再也不言语了,他那满腔的热情也顿时化为乌有。
“这太过分了!简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看着时一焕那一副垂头丧气的可怜样子,赵应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平,“你胡濙在客栈歇着,却让人家时一焕独自去打探消息,他累了大半天了,你不关心他的饥渴劳累也就罢了,却反而还怒气冲天地抢白一番,这谁受得了?不行!时一焕是我的朋友,亦是狱中的难友,我必须帮他!”
想到这里,赵应接口道:“胡大人,在下以为这是一条不可忽视的宝贵线索,应当前去探寻。我们从云南正续寺出来,还没有寻访到具体而有用的线索,那关岭的红崖壁离这里并不太远,况且我们现在也无事可干,那天书即便没有什么价值,也并不耽误我们的行程。”
胡濙心想:“从京城出来后,时间也不短了,什么时候能找到朱允炆,我们任何人心中都没有数,自己什么时候能回京城复命,则更是没有底。大家远离家园和亲人,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都没有半句怨言已属难得,我今天是怎么啦?莫名其妙地发火,如若把他们得罪了,他们都不是官场中人,一呼啦散了,那我一个孤家寡人又怎么办?”想到这,胡濙缓和了语气说:“赵应说得有理,我们就前往关岭的红崖壁去探究一下那神秘莫测的天书吧!”
第二日,胡濙一行经人指点,来到了关岭山前。五个人站成一排,歪头皱眉地望着那红崖壁上的天书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大家都觉得,那每一个字都仿佛来自天外,形状古怪,玄奥艰深,晦涩难懂,确实是神秘莫测。说它是“天书”也算是名副其实。
商忠和庞盛均是一介武夫,两人也装模作样地看着红崖壁上的天书,只觉得云里雾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时一焕虽然聪明颖悟脑子灵活,但对文字却没有什么研究,看了半天也仍是不得要领。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才怯生生地用手指着红崖壁说:“在下觉得,那两个字像是‘大明’二字。”